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香禾>第131章 原清辉(一百零五)

  “你猜,为什么只有师父知道那些老怪物的秘密?还偏偏非要我们来帮他?”

  顾笑无一脚踹开一击就将其打得如死尸一般,完全无法动弹了的原清辉,往香禾的斜前方走去,而香禾这边仍旧在拼命的想要穿透那黑金相间的网。

  似乎是确信无论香禾怎么闹腾都不可能穿透那张网,顾笑无泰然自若的做着自己的事。

  他走到一片废墟之中,那里是凌霄宝殿曾经存在过的地方,虽然已经完全成了一片废墟,但是毕竟是自己待过了千年的地方,想要在那里找东西,似乎也是很快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

  顾笑无踢开一堆废墟,从废墟中渐渐显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位于整个宝殿最高处的那个王座。

  王座前方的案桌还算□□,这样大的冲击也没能损坏他分毫,但是王座却有一半损坏了。

  他似乎并不吃惊,伸手抚向了没有损坏的那一半王座,当他的手伸向那王座的时候,躺倒在废墟中的王座突然闪出金光,他的左手微微一动,王座边上的龙头便被他掰了下来。

  顾笑无举着那龙头,放到眼前,道:“你说呢师父?我们走到今天这步,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端见顾笑无手中的龙头突然有了变化!原本金色镀层的龙眼睛突然现出了眼白,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接着又好像懂了此刻的状况,只见那金色龙头慢慢的起了变化,龙头上的镀金慢慢变成了一层金色的浮光,等到那浮光散去,在顾笑手心里的龙头,竟变成了一个人头!

  “师父!”香禾在网下面的一声叫喊,告诉了众人那脑袋的身份。

  怎么回事?他们师兄弟的师父,不是在顾笑无成帝的那一天,就被顾笑无挫骨扬灰了吗?为什么他的脑袋竟然还会在王座里藏了数千年?甚至,看那架势,那个脑袋,他似乎还可以——

  “师父?难为我的好师弟,你现在还乐意喊他一声师父。”说着说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极端可笑的事情似的,眼睛都要眯得跟司文一样了,对着他手心里的那个人头道,“喂,老家伙,小香禾还在唤你师父呢,你要不要应一声?”

  师父的眼睛转了转,终于,一声与久远记忆里是那般相似的声音自顾笑无的手心传到了香禾的耳朵里:“香禾啊——”

  一直到那声音传遍了空阔却又寂静的天空,香禾与天宫诸神都仍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师父,你,还活着?”

  顾笑无说着,又随手将他师父的脑袋扔在了还完好的案桌上,一跃跳下了废物堆,一瞬间,就出现在了香禾跟前,他蹲下身子,笑着望着怎样都无法穿破那层网的香禾,道:“他倾其所有将我送到如今这个位置,我如今的风光,自然要他好好看着,一直看着。”

  “你也知道师父是倾尽所有送你到这个位置了,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杀——要那样伤害他!”虽说是隔了一层无法穿透的网,但是香禾的声音还是能够很好的穿透那层网,到达顾笑无的耳朵里。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因为我在那个为所欲为的位置,我想做,就去做了,就如同,现在想收拾掉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师弟,就做了。”顾笑无仍旧是笑眯眯的蹲在地上望着香禾,“师弟啊,虽说你将我的天宫弄成了这个样子,但是想现在,我倒是一点也不生气了,因为,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说完,顾笑无伸手,隔着那道网,摸了摸漂浮在半空中的香禾的脑袋,香禾警戒的躲开了,但还是架不住顾笑无的突然袭击。只不过,顾笑无的目标似乎并不是香禾,所以并未伤害香禾,而隔着那层网,香禾也无法触碰到顾笑无。

  一瞬后,顾笑无再次出现在了原清辉的身边。

  登时,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了,就连王座上那个不知生死的脑袋,都屏住了呼吸,直勾勾的盯着顾笑无。

  “你用那些怪物的力量将朕的天宫弄成这个样子,朕倒是可以像你刚刚说的那样‘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朕不伤你,所以,朕就在这个人身上,将怪物们欠的,都讨回来吧。”

  黑夜啊,永寂的黑。

  战败的惩罚,在此刻才刚刚开始。

  “啊——”痛的不是你,你却比谁都叫的要痛。

  “朕记得,第一个,似乎是一个有九个心脏的老怪物来着?那么,就首先取掉你的心吧。”那轻盈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跟别人说,那么,就先拿走你的手绢吧。

  明明隔得那么远,明明不是在自己身上,却似乎能切身体会到似的,手指伴随着尖利的气刃,一瞬便穿过了胸腔和肋骨,但在承受的人看来,时间却似乎慢到可怕。

  能听到指尖如刀尖一般一寸一寸挤进自己的胸腔里,拉扯开丝丝的肌肉,肌肉与骨头裂开时那细细密密,连绵不绝的声音伴随着不可抑制的痛觉,直将人看得都要崩溃。

  “啊——”因为过痛喊出来的,却不是原清辉,而是仍旧被网隔绝开的,位于天宫云头下方的香禾。

  顾笑无抓着从原清辉的胸腔里掏出来的血淋淋的心脏,那温热的东西甚至还在跳动,再然后,那东西在原清辉的眼前被捏爆,鲜血带着心脏的残渣成团的落到地上,落到原清辉的身上,偏偏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沾到顾笑无的身上。

  原清辉的胸口出现了一个豁口,簌簌的往外流着血,仙人的身体不至于让他立刻去死,可目前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从前他倒是有想过,他们当初那样肆无忌惮的抢那些老怪物们积累千万年的宝物,是正确的吗?

  在那些老怪物有机会杀死他们这些抢人东西的坏人却没有动手的时候,他也想过,这样真的是合适的吗?

  现在看来,他先前有所不解的一切都得到了解答,不合适,不可以,所以,你看,现在报应来了。

  疼肯定是疼的,纵然是原清辉这种天生抗揍的人,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该疼也还是会疼的,只不过啊,纵使胸腔里嚯嚯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困难,浑身上下都渗出了细细的汗,可是,原清辉连叫都没有叫声。

  不疼的,不疼的,真的不疼的,没事的,所以,你别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别哭成那个样子,别叫的那么惨兮兮的啊……

  “神的身体果然还是强韧,叫都不叫一声,很不错了,那下一个怪物是什么来着?”

  霎时间,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原清辉的身体猛的震了一下,下一个,下一个是……

  还未等顾笑无动手,就听到香禾在网下面的叫骂:“顾笑无!你要再敢动他一根毫毛,我定要将你整个天宫尽数捣毁!”

  只是,连那层网都无法冲破的威胁,就如同笼中的狮子对铁笼外的人类的嘶吼,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下一个,是那条永远都在因缘里不停穿梭的“蛇”的内丹。

  一旦被夺走,原清辉将不再有神的身体的强韧,神可以承受的,普通人的身体却不能够。

  并没有留给原清辉多少“等待死亡”的凌迟,轻松又迅速的,伸手,取丹,捏碎,一气呵成。

  “啊——”直到此刻,先前心脏被取出后的痛苦才那般无法承受的如潮水般打来。

  有那么一瞬间,原清辉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怎样都不能叫出来,怎样都不能让香禾为他着急,为他难过的,咬紧了牙关,拼了命做出的决定,却只有做决定的那一瞬管用,一瞬之后,内丹被取出的瞬间,先前的坚定,全都被那痛苦击碎了。

  那是原清辉第一次叫出声来,在网外头的香禾哭叫的更大声了。

  一开始,原清辉还能听到香禾的哭喊,到后来,那疼痛似乎要将他的五感都要剥夺,身体所有的感觉都被胸腔的那一个豁口夺去了,一开始诸神和顾笑无一击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些伤似乎都是不足为惧的小伤了。

  明明连香禾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却还是能听到顾笑无一字一顿的声音,那声音冷酷得仿佛来自冥府的魔鬼,不不不,原清辉曾经去过冥府,见过那里真正的恶魔的,他们绝对没有跟前这个人可怕的。

  没有感情的语调,似乎只是孩子间戏谑的小游戏,却一举一动都让人浑身恶寒。

  “再下一个,是什么来着?似乎是——”明明全部的感官都要用来应付胸口的疼痛了,但却仍旧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顾笑无轻轻的将手指放在自己后背游走时的触感。

  顾笑无没有像刚刚那样很快动手,似乎只是想放一点时间给原清辉用来恐惧。

  远远地地方一直传来香禾聒噪的喊叫,原清辉却已经无力去应付了。

  伴随着顾笑无带着寒意的手指,原清辉的后背渗出一阵阵的冷汗,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甚至是痉挛。

  听到头顶的人传来一声嗤笑:“别这么害怕,你们当初抢别人东西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们也是要还的么?”

  那个高高在上却做尽恶事的人,此刻竟然还能如此大义凛然的教训着他们。

  但在片刻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又跟他的言行完全不一致了!

  那人忽然起身,如发疯一般,疯狂的践踏起原清辉的脊背!

  神的一脚不比常人,而没了内丹的原清辉,此时的身体几乎与凡人无异,似乎只需要一下,就能将原清辉的身体碾成稀泥,但是他偏不那样做,偏要收着几分力,看着原的脊背被一下一下的碾碎,看他的身体在一下一下的撞击下慢慢的烂成一滩肉泥。

  明明到后来整个上半身都已经烂掉了,可是那人一脚下来,还是会牵动全身的痛。

  重要的脏器都已经被毁掉了,到后来,脏器与骨血混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团颜色古怪的肉泥,只有痛感还是真实连接着他的大脑,似乎流散出去的每一分属于自己身体的骨血,都能牵动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痛觉的神经。

  “住手,我让你住手!”香禾的声音几不可闻的传到原清辉的耳朵里。

  人说疼痛其实最能折磨人的意志,就算是再厉害的英雄,都无法忍受超乎常人的痛苦,当疼痛来临的时候,人所想的只能有一件事,那就算希望这痛苦赶紧过去,似乎在疼痛面前,意志什么的完全起不到作用,神也好,人也好,都是一具躯壳罢了,区别无非是谁的躯壳更强硬些,能承受的冲击更多一些,但是,在疼痛面前,人与神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住手,住手,赶紧停止。

  如此脆弱,却在如此脆弱的时候,仍是会想起你。

  意志似乎都要被全部磨掉了,就是在如此脆弱的此刻,却还是想你。

  明明你离我那么近。

  却又是无法触碰的远。

  痛的时候会想,我原先明明活的好好地,为什么要来受这种苦,可在疼痛之外,就算只有一瞬间的喘息,都会想起你,若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要选你。

  再后来,整个身体似乎都烂掉了,那个人也停止了对原清辉背部的肆虐,疼痛不再是一阵一阵的了,它变得细密又绵长,慢慢的,似乎开始习惯这样的疼痛了,因为,有更绵长的情绪开始渐渐取代那疼痛了。

  我爱你,比谁都爱,尽管现在连偏头看你一眼都做不到,可是,我知道的,你就在那里,担心着我,想着我,此时此刻,只为了我在哭喊。

  只要想到这些,嘴角竟然浮上了一抹浅笑。

  早就知道的,这种事肯定还是会有失败的可能性,对比起更为强力更有可能自保的香禾,似乎自己更有可能失败,但是,如果是带着你全心全意的牵挂离开,倒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