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锅煮沸,食物在汤汁里面翻滚,散发出了浓烈的香味。
月辰看着北堂烈,言辞冰冷,毫不掩盖自己的杀心。
北堂烈微微阖眸,轻声道:“月辰,今天的你很特别,没有自称‘朕’呢。”
“偶尔也想这样,轻松的说说话,就和以前一样,不好吗?”
“不,很好,我们之间,很久没这样喝酒了……”
“这是你人生中的最后一杯酒,我敬你。”
月辰倒好了一杯酒递给北堂烈,却没有给自己倒酒,那酒杯之中的液体发浊,是最浓烈的鸩酒。
北堂烈盯着那个酒壶,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东西,就是当初给月辰赐鸩酒时,所用的器具。
啊,宿命轮回,想不到又是鸩毒,只是——如今轮到他了。
死亡的气息如此之近,缭绕在鼻端,暧昧妖娆而又危险万分,就如同月辰一样,美丽万分的悄然绽放,散发出诱人的气息,然而,明明近在咫尺,却是不可捉摸。
昔日他最爱的人,今日要他的命。
北堂烈苦笑着,无法饮下这杯酒。
“请吧。”
月辰把酒杯递给了北堂烈,眼眸清澈而冷情,平静也淡漠。
北堂烈接过酒杯,手指微微颤抖道:“你真的要杀了我?就因为,我阻止了你和柔然王的好事?”
“因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要再废话了,北堂烈,还记得吗?这杯鸩酒,你也曾逼我饮下,今日的一切,就当是因果轮回吧。”
“我杀你,是因为迫不得已。”
月辰笑道:“我也是一样,你活着,就总有人贼心不死,想要生事,只要你存在一天,别人就会说我是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就不会忘记昔日的一切。”
北堂烈放下了酒杯,无论如何,都不想死去。
月辰又道:“更何况,你心里面也是这么想的,北堂烈,你其实并不爱我了,你想杀了我,想夺回一切,只可惜,你没找到机会,监视你的暗卫有七十一人,他们都是合欢宗的精英,虽然称不上是绝顶高手,却也非常有用的人才,你所用的药材,所耗费我的时间,精力,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很浪费。”
月辰俯下身,轻声道:“北堂烈,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杀了你,我也不会难过,你明白吗?你我之间,从不是兄弟,现如今更是什么都没有了,之前就是这样了,我想利用你,你也想利用我,所以才心存妄想,说那种暧昧的话,不是吗?”
说什么残忍不残忍的,你我之间,本质上不是都是一样的吗?
优胜劣汰罢了。
“月辰!”
北堂烈呼吸急促,皱着眉道:“你若是杀了我,其他人一定会反叛的,没有人会效忠一个残暴不仁的君王!”
“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不用些非常手段,又如何称王?”
月辰说话的时候,北堂烈猛地出手,敏捷一窜,拔出了月辰的剑,反手刺向了他。
比起死亡,他更爱杀人。
北堂烈无法接受被月辰杀死,所以先夺剑出手了,想趁月辰措手不及,把他杀死,重夺大权。
——这是大胆的冒险。
北堂烈自己也明白,成功的几率并不大。
但是,要他引颈就戮,他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与其那样悲惨的死去,还不如主动出手,拼尽全部,起码和月辰同归于尽,结束这一切恩怨。
爱也好,恨也罢,到了此刻,只剩下了杀意。
月辰一拍酒桌,燕雀一样轻巧的翻身躲避,两个人交手,一桌子好吃的翻到在了地上,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声音,外面也传来了侍卫的脚步声。
北堂烈道:“让他们看看,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看谁还会效忠你!”
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月辰空手,揉身而上。
这一战,很凶险。
暗中的合欢宗高手怕月辰受伤,不敢犹豫,马上出手,射出了细细的牛毛针,带有剧毒,刺入了北堂烈的后腰。
此物阴寒歹毒,几个瞬息之间,就可以夺人性命。
北堂烈呼吸一窒,动作变慢。
月辰一掌拍来,两个人视线交错,北堂烈道:“无耻!”
他瞳仁收缩,勉强提气,用剑刺向了月辰的要害,想做困兽之斗,只是他久病不起,身体无力,如何能刺的到月辰?眼看着月辰避开剑锋,狠狠地一拍他的手臂,重新夺走了宝剑,却是无法阻止。
在那毒发身亡的最后一刻时,北堂烈大声道:“月辰,你这样的混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
月辰始终不语,手中剑锋一转,划过了北堂烈的脖子。
终究,他还是亲手杀了他。
鲜血喷溅,飞落在了酒杯之上,晃荡一声,外面有人推开了门,大喊‘护驾’,涌了进来。
月辰松开了长剑,扶住了北堂烈的身子,神色自若道:“来人啊!刺客逃了,快去追!他为了保护朕而身受重伤,宣御医吧。”
“是。”
侍卫一愣,马上跪下领命,出去办事了。
其实,这些人都是月辰党派的人,就算是看见了,也没什么,月辰如此,只不过是为以后考虑罢了。
——少一个人知道,就安全一分;多一个人明白,就危险一分。
帝王之事,岂能外露?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做一个杀死先帝的人,所以,北堂烈还不能‘死去’。
月辰明白这些,更有些心酸,然而,却别无选择。
“对不起。”
月辰轻声说着,看了一眼北堂烈,缓缓地松开了手,任由他的身体滑下,合欢宗的人出来收拾。
这一切,自然会有人汇报给月华夫人,告诉她,这件事是如何完成的。
很快,月辰就会得到这股强大的力量,拥有其完全的支配权。
然而,他失去的人性,是多少力量也补不回来的。
对于这一切,月华夫人早有安排。
她准备了酷似北堂烈的人,易容之后假扮北堂烈,装病养伤,对众人避而不见。
只要北堂烈还‘活着’,就乱不起来。
至于真相如何,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
而真正的北堂烈被秘密的安葬,他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北堂皇族也被合欢宗控制,分崩离析,真正的没落了,等世人忘记他们的时候,他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寝宫。
温泉池。
月辰在反复的洗手。
他想起了聂冰的死,那个人的血很热,也很红,就那样流出来,染红了地面。
北堂烈的血也是一样,又热又烫,落在手上,怎么也洗不掉。
说起来,这两个人都曾是他信任的兄弟,也都是喜欢过他的男人,一个一个的,爱逞能的疯子。
扬漠寒?
突然就想到了扬漠寒,月辰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然而,思维控制不住,忍不住就想到了,自己和扬漠寒的将来,如果扬漠寒变了……自己会不会,也杀了他?
就和杀死他们一样。
说到底,身边还有值得相信的人吗?
他月辰,又算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乱臣贼子?卑鄙小人?无情杀手?背信弃义?不择手段?冷酷帝王?
月辰摇摇头,再次暗示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扫除了一切的障碍,只要再吞并军阀力量,收服周边地区,一举击败司马家,就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就会对得起‘皇帝’这个称呼。
他付出了那么多,为的不就是——那掌控天下的权利吗?
成为真正强大的王,支配一切,掌控一切,驾驭一切,让一切为我所用,然而得到真正的自由,唯我独尊,潇洒自在。
到时候,世间的一切都不能让他痛苦,也不能忤逆他的意愿。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的臣民罢了。
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选择了充满血腥的道路。
——无法回头,亦不能后悔。
一旦动摇,就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所以,他必须的要坚定信念,毫不犹豫的走下去,从群雄之中胜出才行。
至于那些人的血债和悲愿,他也愿意永远的背负下去,直到撑不住的那一天。
如此……
如此就好。
月辰深吸一口气,沐浴更衣,暗暗地吩咐人厚葬北堂烈,同时去打探李沐阳和张深林的动向。
兵贵神速,他要快一点儿成功才行。
就在这种时候,探子回报说,慕容明扬已经掌握大权,改变了燕国的税收和法令,颇有明君风范,还收买人心,有意和各大世家联姻,特别是司马妙小姐,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燕国皇后呢?
月辰听闻这些,很冷静的决断道:“嗯,继续查探,不必心急。”
联姻是很好的政治手段,如果扬漠寒想军民一心,那么,迎娶司马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这没什么的,只是掌握一切的过程而已。
月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平稳,只有稍微的心酸和杀意,没有冲动,也没有愤怒,就算是扬漠寒娶了别人,他也可以在理智上理解他。
只是,有些想哭罢了。
当然,他不会哭,也不会悲伤,更不会浪费时间。
月辰心道:联姻什么的,没那么可怕,只要以后,等他们成功的时候,扬漠寒能杀了那些女子就行。
爱,就应该唯一不是吗?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扬漠寒最终还会爱他就好。
他月辰,堂堂七尺男儿,一国之君,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被别人抛弃什么的……又不是噤若寒蝉的闺中怨妇!
千里之外。
扬漠寒也在看关于月辰的消息,月辰居然吞柔然的力量,掌握一切,这些强硬的政治手腕,还是很惊人的。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里,月辰能建立属于自己的朝廷班子,也是很厉害啊。
那一夜的战乱,虽然远隔千里,但扬漠寒敢感受到了其中的凶险。
他觉得,这不太像是月辰做出来的事儿……
反倒是像慕容明真的手段,那家伙活着的时候,就很厉害,只可惜,还是败于北堂烈了。
月辰又是如何掌握北堂烈的?
他们会不会旧情复燃,破镜重圆了?
可恶!他若能陪着月辰就好了。
扬漠寒揉碎了信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