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麟台风波录>第405章

  李晔元沉默不语。

  “哀家与你,不过是相互利用,有先帝在前,世上怎还会有男子能打动哀家的心?”

  李晔元不服气道:“你得知我的新姨太有孕,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没忘吧?太后,臣或许比不上先帝,你也无须否认放手腕笼络臣的故事。既然你说我李家的血脉是得了福才能做人上人,自然是在为我李家打算。”说到这儿,李晔元顿了顿。无论地位再高的女人,总也逃不过多情这一条。

  李晔元的脸色好看了些,声气也渐和软,温声道:“不是臣不愿意领情,这宁妃有没有孕,把太医院的几个官员一通好打,也就招了。有孕的时日对不上,诸多细节必然遭到怀疑,你是太后,现在连皇帝都在你的掌控里,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混淆皇室血脉,这事做下了,是万劫不复的罪状。来日到了地下,你拿什么面目见你的父亲和先帝?”

  “苻明韶动了要杀哀家的心,就是他忍得住一时,早晚也要下手。白古游的大军已经北上支援孟州,胜仗就在眼前。有白古游坐镇,哀家何愁大事不定。”

  李晔元粗喘两口气,道:“若是知道你拿我的孩子充作龙孙,白古游第一个要杀你。”

  周太后喝着暖意洋洋的汤,脸色红润,慢条斯理道:“不让他知道就是。只是接来先住着,离孩子落地还有数月,到了时候再说不迟。但愿你的女人肚子争气,能生下个白胖健壮的儿子来,否则。”话不必说完,两下里都会意。

  李晔元脸色发青,捂住胸口,跌坐在蒲团上。

  “婉君,先帝驾崩之后,朝中风雨如晦,这么多年,我们政见相通,我一直敬重你。你是不世出的奇女子,也是可惜你是女子,你要是男儿身,出将入相,自然不在话下。我们俩的情分,有别于单薄的男女之情,这你知道。这些年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从前我与你彻夜畅谈国事及至点卯,且不知疲倦,如今却是话不投机,说不到四五句,我脾气上来,便按捺不住。但你知道,我们是在同一条船上。太傅留下的祖业,你可千万不要走上邪路,来日东窗事发,你要让周家的列祖列宗,无处容身,英灵化作孤魂啼哭四野吗?”

  勺子磕在白釉碗上发出一声脆响,冰冷。周太后放下碗,汤底的药渣瞬间翻起,浑浊了汤汁。

  “哀家行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李晔元,你背着哀家都做了什么,心中一点数也没有吗?”

  几乎是一瞬间,许州瑟缩的身形浮了上来。李晔元蹙眉,右手掐着左手虎口,无奈道:“我又做了什么?你说,我背着你做了什么了?你以我患了心疾为由,把我扣在宫里,我都多少时日没有着家,我能背着你做什么?”

  “你让许州给苻明懋送了什么,苻明懋又找了谁?”

  李晔元出了一脸汗,屡屡张开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还来怪哀家无情,你早已打算好要将哀家弃之于深宫不顾。当初贵妃是怎样与哀家作对,哀家的儿子意外身亡,谁受益最多?”

  李晔元如堕冰窖,感到体力不支,一只手落下,死死撑住蒲团下垫着的坐席,他本没有心疾,这会却真的是心窝刺痛,连自己都疑心他原就有病。

  “许州向你告的状……”

  “许州岂敢,他是有心投靠你,但蒋梦是他的干爹,这个干儿子动什么心思,要是蒋梦都吃不准,他也白在后宫混了这么些年,更是哀家白疼了他。”周太后轻叹,低头抚着手腕上的佛珠,轻声道,“你在宫里,也是哀家想保全你,就算你扶着大皇子上了位,哀家当年怎么扶持六皇子的,你不都看在眼里吗?苻明韶只能算一条伏在草丛里的蛇,伺机而动。大皇子身上流着黑狄人的血,是真正的狼子野心,连亲手足都可以谋算。哀家的弘儿出事时,哀家就应当不顾先帝阻止,追查到底,哪怕是瞒着先帝暗中追查呢。现在日久年深,这桩事除了苻明懋,谁又会去做?”

  “就不会是皇上做的吗?”李晔元这话说得很不稳。

  周太后愣了愣。

  “皇上登基之后,你也看得清楚,他并不是你以为的心地干净好拿捏,当年你砍了他一条臂膀,把陆观留在衢州,让他面上刺字归入罪臣,不准他随皇上入朝。而今如何?”

  然而周太后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手发着抖,戴在食指的翡翠戒指碰在碗上,发出让人内心不安的声响。

  “婉君……”李晔元待要再说。

  周太后倏然起身,踏出暖阁,匆匆离去。

  ·

  白古游分了顶帐篷给宋虔之和陆观住,回住处前,宋虔之去瞧了瞧李宣,李宣也高兴,闹了好一阵才睡下。

  离开时宋虔之仔细叮嘱了柳平文一番。柳平文送宋虔之出帐子,担忧道:“京城势力混乱,宋大哥到了之后,小心行事,从前的故交,也不可尽信,还是让陆大人先露面,若是危险,先回来再说。”

  “我知道。你照顾好里头那位,也照顾好自己。”

  宋虔之走后,柳平文站在门外看了一会,等背影已看不见,才转身回去。

  宋虔之先是洗了脸,已经是五月,脱光了擦身不觉得冷。

  帐门开合的瞬间,凉风卷进来,宋虔之身上那层薄薄的水汽激起他浑身寒粒炸开。

  陆观走过来,自然而然接过他擦身的布,替宋虔之擦背,擦着擦着,温热的嘴叼住宋虔之颈子上一块软肉。嘬出的水声闹得宋虔之脸红了起来。

  论不要脸,宋虔之跟陆观没得比。

  “回来了?”

  “嗯。”

  “事办完了?”

  “孙秀不乐意,也拿我没办法。”

  宋虔之转过来,亲了亲陆观的嘴唇,示意他快点脱衣服,凑合着一盆水替他擦一擦。

  “他不是拿你没办法,是拿白古游没办法。”宋虔之拧干帕子,擦过陆观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鼻腔又酸又涨,他悄悄吸了口气,低着头,帕子沿着陆观窄痩的腰线来到腹部。

  原本漂亮的腹肌硬生生被刀痕切断,虽已经长好了,伤疤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