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十年渡秋思>第17章 第二批刺客

  天空中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整个避尘楼都笼罩在一层朦朦胧胧的暖黄色里,一抹白色身影在楼台屋顶上悄无声息的掠过,在淡淡月色中,竟无一人察觉。

  距离避尘楼不远处,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平日里这边是极热闹的,只是现在深更半夜,连柳树上的夏蝉都休息了。河上有一座拱桥,桥上一黑色人影正在来回踱步,直到那白色身影朝自己不疾不徐的走过来了,那人才走下桥来,对着来人行礼道:“谷主。”穆倾容点了点头,道:“家里还好么?”李门长李郁道:“谷主放心,都好着呢,尤其是张师伯离开了药林谷,清净着呢。”穆倾容道:“师伯什么时候离开的,可有说去往何处?”李郁道:“几日前便离开了,去了哪里他倒没说。”穆倾容点点头,又道:“善儿……没闹吧?”李郁叹了口气道:“您离谷头几天闹得可厉害了,好在有小易哄着,不然药林谷恐怕没人能哄得了她了。”穆倾容垂着眼眸,轻叹一气道:“她总得适应没有我的日子。”李郁闻言,心中猛然一惊,严肃道:“谷主何出此言?”穆倾容暗道自己失言,这四大门长何其聪慧过人,尤其是这李门长,与自己最亲近,又最敏感。穆倾容淡淡道:“她长大了。”李郁依旧存疑,穆倾容却已经转开了话题,道:“事情查得怎样了。”李郁道:“赵门长留下活口,一路跟踪,结果那些人在沥州边界就都毒发身亡了,穆槿回了一趟谷,说是拿到了这个。”说完,拿出一粒药丸来。穆倾容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了药丸,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道:“药林谷的千草丹不是那么好仿造的,这个连赝品都算不上,那些人毒发是迟早的事,不过能把药在几个月内做到这份上,也不简单。”李郁道:“为了这药,可惜死了那么多大夫。”穆倾容道:“幕后之人行事如此狠辣,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李郁道:“谷主放心,我们定会把他揪出来,只是……谷主您还不回去么?”穆倾容道:“我还不能回去,对了,你回谷里替我去一趟冰窟,把细焰草带给我,秋儿的药里得加这个。”李郁惊道:“细焰草?您培育了三年才堪堪培种出来两棵,这药可是能续命的,有多珍贵难得谷主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啊,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外人用去一棵?!”

  穆倾容道:“一棵不够用,两棵都拿过来。”

  李郁:“……”

  李郁肉疼,几乎颤着声音道:“这世间总共才两棵!随随便便在它们身上扯片叶子都能千金难求!您……”

  穆倾容淡然道:“我能种出一次,便能种出来两次,你尽管拿过来就好,不必心疼。”

  李郁道:“我是心疼谷主,这细焰草喜寒,为了培育出这两棵,您在冰窟里呆了多长时间您最清楚,您身上的寒疾是怎么来的您忘了?”

  穆倾容轻笑道:“李门长,你这一点,倒跟钱门长很像啊。”

  李郁呸了一口,道:“谁像他这般抠门,只认钱不认人!我跟他能一样么!我这是心疼你,他?他能为了钱跟谷主您打起来你信不信。”

  穆倾容笑道:“我信,所以这事你得瞒着他,他要知道了,恐怕真会提着刀追到避尘楼来砍我。”

  李郁终于死了心,道:“好吧,反正也是您种的,我还能说什么。”

  穆倾容笑着拱手道:“有劳了。”

  李郁:“……”

  还是肉疼!

  待人走远了,穆倾容才又悄无声息地回了避尘楼,然而就在推门进偏殿的那一瞬,穆倾容突然停止了动作,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空无一人的屋顶甩出一根银针,那边果然传来一声闷哼,穆倾容正准备飞身上前查看,却见耿封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掠过屋顶,穆倾容只好与人一同紧追过去。

  二人十分默契地左右夹击,一路追到十里开外的小树林里,人却突然不见了。耿封尘还欲再追,穆倾容一把拉住耿封尘道:“小心,这片林子有古怪。”

  耿封尘闻言脚步蓦然顿住,四下一打量,心中暗叫不妙,方才只顾着追人,竟一脚踏入了人家设计好的圈套里。这林子粗粗看上去不会觉察到什么,要功夫好的人仔细看才能看明白,这是被人在暗中动过手脚的。耿封尘心中不免对穆倾容暗暗折服了一番。

  耿封尘道:“旁边树木都被人动过手脚了,地面也不对劲,不知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穆倾容微微皱了皱眉道:“那人故意引我们到此,想来不会是什么善茬。”

  耿封尘心中不免有些懊恼,然而事已至此,再懊悔也无用。二人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细细观察四周,耿封尘正欲说话,突然眸子微眯,二人同时道:“有人!”话音未落,那人已经从树林中一侧朝二人猛的冲过来,耿封尘几乎本能的一把将穆倾容拉到自己身后,然而那人却突然改了方向,将手中的剑猛的往一侧松土堆掷过去,松土堆中立刻有东西破土而出,耿封尘面色犹如千年寒冰,手中凝聚一股内力朝人一掌劈过去,那人还未来得及撤走,已经口吐鲜血丧命在耿封尘掌下,那土堆中突然迸出一根银丝朝耿封尘直直射来,穆倾容眼疾手快的从指尖飞出两根银针,将那丝线错开,发出细微的碰撞声,然而这一线确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下一瞬间,四面八方射出无数银丝,像一张蜘蛛网似的密密麻麻错综复杂,这样快的速度,穆倾容并无把握能让二人全部全身而退,来不及多想,他只能一掌将耿封尘送出阵外,耿封尘还未回过神来,就见穆倾容在无数锋利如刀削的银丝中一边上下翻飞躲避,一边飞往阵网外。“容儿!”耿封尘大叫一声,心中惊急交加,随即抽出缠于腰际的腰带,用力向穆倾容甩过去,穆倾容心领神会,手一伸,将腰带接于手中,耿封尘手臂猛然往后一收,穆倾容顺势借力,总算从银丝阵网中脱身。耿封尘一把扶住穆倾容,急道:“容儿你……”没事吧这三个字在看清穆倾容时,竟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见穆倾容一袭白衣被切割得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破的口子,这些破口处,几乎都染了细细的血迹,一眼瞧过去,满身尽是。耿封尘像被人扼住喉咙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将穆倾容的衣袖轻轻往上一掀,顿时肝胆俱裂,只见穆倾容白皙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伤口,这些伤口如细丝般细小,然而,却几乎深可见骨。“容儿……”耿封尘双目通红,声音不可控制的竟有一丝梗塞。穆倾容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感知不到疼痛,只是惨白的脸色,额头上的冷汗,以及指尖不可控制的微微颤抖,将穆倾容的掩饰出卖的十分彻底。穆倾容声音有一丝沙哑,道:“他们追上来了,人数不少于三十,我们快走,不可与之硬拼。”耿封尘不敢轻易触碰到穆倾容,只好握住他的手心,将人带动着一路往避尘楼而去。然而事情出乎意料,去往避尘楼唯一的路径居然被人截住了,耿封尘当机立断,携着穆倾容往方向撤,不料这一边也被人拦住,耿封尘朝四周看了看,见四周树林无风自动,四面八方,竟被人围得颇有四面楚歌之感,耿封尘紧了紧穆倾容的手咬牙道:“这回只能硬拼了。”穆倾容摇摇头,道:“若只是你一个人,这些人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可偏偏我受了伤,只怕是要拖你后腿,除非你……”耿封尘想也不想的出声打断:“你别除非了,我断不会丢下你。”穆倾容看着耿封尘如此坚定,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们往东南方向走,那边一定无人拦截。”耿封尘未做他想,拉紧了穆倾容,一路往东南方向撤退。

  东南边果然无人拦截,耿封尘似笑非笑的看着穆倾容道:“容儿真是料事如神。”穆倾容忍着全身剧痛,慢慢行至悬崖边,回头看着耿封尘道:“你信我么?”耿封尘站于深不见底的悬崖边上,与穆倾容并肩而立,看着穆倾容认真道:“信。”穆倾容回头,听见后方追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淡声道:“跳吧。”耿封尘突然凑近穆倾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倘若能就此殉情,也是极好的,是不是?”穆倾容艰难的侧了侧头,耿封尘却已经拉着他,纵身跳下了悬崖,在极速下落的过程中,耿封尘紧紧拉着穆倾容的手,心想着:“若是能这样一起死去也是好的,所有爱恨往事,都一起烟消云散,从此,死生不离。”

  那群刺客追至崖边时,只来得及见到两条白影往崖底坠去,眨眼便不见。为首那人道:“快去做些准备,我们去崖底搜!”身后那群人齐声道了声是,便有条不紊的分成两队,一队去为下崖做准备,另一队则继续守在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