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拒绝出师>第122章

  “你瞧着他们可眼熟?”江夫人扣住叶鸯肩头,用力一推,将他掼向墙壁,叶鸯肩胛骨被墙砖重重一磕,瞬间疼出眼泪。

  江夫人却不觉得他可怜,五指成爪,悍然往他咽喉扣来。叶鸯还没缓过劲,本想先停一停,奈何对方不给他机会,他只好不顾形象地一弯腰,从江夫人腋下穿过,拔腿奔往小巷深处。

  古人尚能消受胯/下之辱,他叶鸯怎么就不能承受腋下之辱?

  更卑微的事都做过了!

  叶鸯不知怎么想的,竟回头对江夫人吐了吐舌头。

  “你个小狐狸精!”江夫人再不能保持名门世家的好涵养,叶鸯把这六个字听在耳朵里,不禁感叹道:“人急了眼,原来都一个样。”

  他爽是爽了,一旁的江礼却几欲昏死。江夫人是他亲娘,他对之的了解,只会多不会少。母亲受不得刺激,纵使她未起杀心,听到叶鸯这句话,也得对人起杀心,叶鸯此举,分明是火上浇油,除了激怒对方,压根没有其他用处。

  不用江礼提醒,叶鸯便已经用自己的双眼看到了嘴贱的后果。江夫人盛怒之下,冲上叶鸯跟前连出数招,这回她不再攻击叶鸯的左胸或咽喉,而是一心要扯烂那张脸皮。叶鸯的脸皮虽然厚,但也扛不住她的撕扯,不禁大骇,长剑终于出鞘,拦在她的手与自己的脸中间。

  人一着急,便会做出一些诡异的举动。叶鸯已尝到了嘴贱的苦头,这时突然紧张,又忘记了教训。他喘了口气,趁着江夫人被剑刃逼退的空当,低声说了一句:“您嫉妒我年轻貌美,却也不能这样。”

  “叶鸯!!”江礼无法忍耐,猛地一跺脚,高声唤他,“你说什么鬼话!打不过就跑,耍嘴皮子做什么!”

  “我讲话有何问题?”叶鸯摸不着头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呀。”

  他倒不如直接说江夫人是女鬼!

  江礼急切,可惜束手无策:叶鸯忙于应付江夫人,再没空跟他耍贫;方璋在看热闹,一时片刻大约不会出手;妹妹太小,帮不上他的忙;如今他竟是孤立无援的。余光瞥见南江暗卫带着一只大铁笼步步逼近,江礼登时警觉起来,将妹妹护到身后。铁笼中传来阵阵怪声,听上去像野兽的嘶吼,其中还夹杂着利爪摩擦铁栏的动静,江礼死死盯着它,愈来愈紧张,而它终有被打开的一刻。

  黑影钻出铁笼,血红血红的双眼从江梨郁身上扫过,小姑娘吓得尖叫起来,不停往哥哥身后躲。叶鸯听见她惊恐的声音,扭头一看,便也跟不久之前的江夫人一样,忘却了什么叫涵养。

  那匹“成了精”的狼,居然是江夫人所豢养!

  叶鸯至今还记得他是如何利用这匹狼来博取叶景川的同情,同样他也记得叶景川那时说过南江派了人手来跟踪他们。如今把这些细节串联起来,不难推断出当年跟踪他的便是江夫人。

  怪不得她会说什么狐狸精。也许当自己对师父耍心机的时候,她就躲在暗处看戏。

  发觉叶鸯那边出了状况,方璋再藏不住,当即放飞白鸟,攀上高墙。他的影子在墙脚处被无限拉长,长到令人惊奇的地步,江礼深吸口气,仰头见是他,忙道:“你快带我妹妹走!”

  “可我想打你娘。”方璋直言不讳。

  “你不准打我娘!”江礼跳脚。

  “我不去,难道你去?”方璋质问。

  江礼护着妹妹,向后退却,不愿再同他打太极:“你少废话!我去就我去!”

  方璋正踢开一名朝他攻来的暗卫,听闻江礼此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儿子打亲娘的场景着实罕见,江礼这是铁了心要当白眼狼。

  他们在这边吵吵嚷嚷,叶鸯自然能听见,江礼那话一脱口,不止方璋惊讶,他也万分惊奇,然而更多的还是畏惧。江礼要是来帮他,他这狐狸精的罪名就更洗不干净了,如今江夫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这……您、您听晚辈一言!”趁着江礼尚未真正出手,叶鸯试图补救,“我带他北上,非是要害他,只不过有一物相赠!”

  “你少鬼扯!”江夫人怒骂,“你一把火烧了南江,害死我夫君,又能怎样补偿我儿!没了叶景川给你撑腰,你什么都不是,你一穷二白,哪有好礼相赠!”

  “您说得对,我没了景川,的确什么都不是,但远远不到一穷二白的地步!”叶鸯抬剑格挡,借助她一掌之力退出好远,又挥臂吓退那匹精明的狼,这才得了空闲,擦拭额角的汗。江夫人站在他身前不远处,似乎从他的言语中琢磨出一些消息,竟停了手,没有再行攻击。

  如今的叶鸯不比往昔,与人缠斗,能消耗他过半的精力。方一停歇,竟感到头晕目眩,喘了好一阵子,才恢复如常。鬓边又淌下几滴汗,叶鸯顾不得擦,匆匆自怀中取出一物,在江夫人面前一亮:“江州与您想要的东西,眼下在我手里。另外,我与江礼……非是您所想那般,我视他作兄弟而已。夫人,您可能懂我的意思?”

  “我如何信你?”江夫人喝问,“我儿又如何信你?!”

  “我们是同一类人。”叶鸯沉声道,“北叶与南江的恩怨,到我们这一代应当了结。”

  江夫人最听不得别人提及北叶二字,闻言怒喝一声,要将叶鸯一举击溃。叶鸯蹙眉,收回掌中之物,踉跄后撤,一旁江礼突破重围,提剑迎上母亲。江夫人既惊又怒,眼圈泛红,迭声道:“我儿,我儿!他给你灌甚么迷魂汤!你看看他,你看看他!是他杀了你爹,你护着他做什么!听娘的话,别上他的当,干脆在这里杀了他,为南江报仇雪恨!”

  “他亲人逼他报仇雪恨,他不愿意,你们逼我报仇雪恨,我就愿意吗?南江,南江,要做什么非得先想南江——这种话我从小到大听着,早已听烦了!他杀我爹不假,可我爹杀人放火残害无辜在先,意图夺宝伤他师父在后,我爹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您难道不懂吗!您那两个女儿是怎么死的,您忘了吗!口口声声说着复仇,他杀害我大姐的账就算了吗!小妹的爹娘也算了吗!谁比谁清白?谁比谁干净?真要一报还一报,我们还欠几条命!”江礼几近崩溃,语速越来越快,仗着亲娘不肯伤他,执剑步步紧逼,竟把人逼至墙角。江夫人放下手,脸色惨白,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过,那匹狼见机行事,也露了怂,呜呜地叫着,悄悄溜回铁笼,把那儿当成了自己的避风港。

  江小公子很少发火,至少叶鸯没见过他如此火冒三丈的模样。好在鲤鱼和清双没见到他失态,否则她们心中的幻象将会啪地一下破裂。

  “……那好歹是你娘,你冷静些。”叶鸯斟酌片刻,还是决定提醒他。

  江礼弯腰拾起一块石头,旋身向他掷去:“你闭嘴!”

  石块擦着叶鸯耳边飞过,钉入他身后的墙壁,墙上的灰簌簌直往下落。

  “我、这,我叫你冷静些也有错?”叶鸯惊恐,“你别再闹了。万一有人过来,给你扣个欺男霸女的帽子,你决计跑不脱。”

  从他突然出现那时起,江礼便知晓自己又上了他的套。他起疑心是真的,把人当诱饵亦是真的,可这一连串的利用,到头来却不是为了北叶。

  叶鸯说得不错,他和江礼的确是同一类人。

  江湖上那么多恩怨是非,很难说清。有人的地方,就有复杂难辨的情与仇。活在这怪圈中央,要么死去,要么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