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拒绝出师>第116章

  “是什么人?”清双沉声问道。

  “无从知晓。”方鹭回答,“倪裳的信,昨夜才送到我手上。”

  “闲来无事出门转转,居然也要被追杀。”叶鸯冷笑,“各自退让,各自安好,就那么难做到?”

  无人回答他的问题,不过他原本也不指望听到谁的回答。

  方鹭停下马车,割断帘幕上染血的部分,随意弃之荒野,又从包裹里翻出块崭新的布,草草挂上。佳期如梦有钱,却也经不起大手大脚的挥霍,出门在外,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拭去颈间细汗,手搭凉棚眺望,城池已近在眼前。

  北地干燥,少见水流,不似南国那般被江河环绕,但城中客栈大多修了汤池,一年四季满满当当盈着水,水质清澈,映得出来者面容。今夜众人落脚的客栈,乃是城中最奢华去处,楼后有座高山,山脚下挖出水池,自屋内向下望,可见白雾蒸腾,迷迷蒙蒙,宛若仙境。

  白日里突然遇袭,叶鸯情急之下,出手杀人,无意中暴露了自己伤势痊愈的事实。方璋再不肯替他捏肩捶背,而本该由他来搬运的那部分行李,又从江礼肩头回到了他身上。自己种下的苦果,只能自己来尝,叶鸯有苦无处诉说,打掉牙齿往肚里咽,被方璋和江礼使唤了大半天,感觉自己累得像头牛,这会儿见着熟悉的汤池,他伸了个懒腰,迫不及待要进去泡一泡。

  当即翻出换洗衣物,抬腿就往外走,右脚还未出门,却听床上的江礼叫道:“你回来!你做什么去!”

  “出了满身汗,怎么也得冲一下罢!夏天不冲凉,哪儿能叫夏天?”叶鸯振振有词,将干净衣裳往左肩一甩,大摇大摆地把右脚也挪出屋。

  眼下方鹭师徒不在,清双带着江梨郁去了后山汤池,仅剩下叶鸯一人陪伴江礼,而照这情况来看,江小公子很快就要失去唯一的伙伴。他不肯独处,生怕出了意外,胡乱抓起一件衣裳,飞扑过去,死死抓住叶鸯的腰带。

  叶鸯腰带被他扯住,险些回身给他一耳光。巴掌即将挨到他的脸颊,硬生生忍住了,怒声警告:“再敢有下次,我就真打你了!”

  “呼——意外,意外。”江礼拍拍膝盖,站直身体,学着叶鸯的模样把衣裳搭在肩头,问道,“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他主动开口,叶鸯很难拒绝,但有件事不得不提醒。

  “你那件……拿错了。”叶鸯说。

  江礼跑得太急,随便扯了堆布料攥着追出来,此刻定睛一看,搭在肩上的哪里是什么剪裁合身的衣物,分明是块包袱皮。不由汗颜,尴尬地回屋去换,却又因换哪一件而犯了难。

  叶鸯不紧着去,倚在栏杆上等他。当他翻出第五件外衣时,走廊尽处的那扇房门打开,里面的住客走出来,经过叶鸯跟前,状似无意地侧过头,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像过了电似的,叶鸯手脚发麻,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喉间,他皱起眉,握手成拳,低声咳嗽。

  那杀气绕身的中年女人再未回头,她走下楼梯,消失在苍茫夜色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一直到六月底,我还会被复联4气出病。

 

  、第 85 章

 

  她离开之后,那种古怪的不适却未曾消失。叶鸯强自镇定,深深吸气,赶在江礼跨出屋门之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一定是楼中无风,太憋闷了,才弄得人不舒服,等到了后山,应该会好一些。

  靠近白雾环绕的水池,影影绰绰的人形愈发清晰。江礼瞧见那堆白花花的肉,挠挠下巴,移开视线,拉上叶鸯往较远的一处走去。叶鸯打个哈欠,任由他拉着,到了水最深的地方,便坐在池边上看他泡水。江礼摇头,觉得此人今日格外奇怪,分明说了要沐浴,这时靠近水源,却只在旁边干坐着。

  忽然之间,水面上哗啦一下扬起朵巨大的水花,水花正中央冒出一颗人头。江礼抹了把脸,眯起眼睛辨认来者,一张臭脸,一个鼻子两只眼,是不久前莫名消失的方璋没错。

  “你来这里泡水都没叫上我们,真不够意思。”叶鸯半开玩笑似的抱怨,捞一捧水往方璋脑袋上泼。方璋不畏水,放他在那里瞎胡闹,拧着发丝瞟他一眼,说:“难道我不叫你,你就不来了么?”

  “那不一样。”叶鸯强词夺理,“你邀我前来,是你有心,我主动前来,是我自己想洗。”

  “好,好。你说得都对。”方璋撩开鬓边湿淋淋的头发,手掌突然向下一拍,激起半人高的波浪,哗啦一下吞没了端坐池边的叶鸯。

  叶鸯冷不防与水幕亲切相拥,没顾得上闭嘴,当即呛了一口水进去,又恶心又不好受。他拍着胸口,断断续续地咳,憋得脸颊发红。想到自己刚刚喝了别人的洗澡水,喉头便是一阵抽搐,然而腹中空空,想吐也没东西可供他吐。

  他眼中亦进了水,疼倒是其次,就怕沾染了污物,导致双眼失明——他惧怕深水,一是因为他看不透深水,二是因为他觉得水中尽是鱼类的排泄物,脏得要命。眼下他们所在的水池,其中固然不会养鱼,但它实打实作为人们沐浴的去处,沐浴的同时,借着水流遮掩,那些人或许要做出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叶鸯愈想愈心痛,恨不能报复方璋,把这混蛋的头按下去,让他一次喝个够,灌上满肚子旁人的洗澡水。

  此等报复方式过于残忍,仅限于想象。叶鸯揉着眼睛,离水池更远一点儿,他可不想在这儿跟方璋闹腾,要是被扯进水里,小命怕是要玩儿完。

  “还是怕水?”方璋跟条狗一样甩了甩头,不过他的长发仍然湿漉漉的,黑蛇一样搭在他肩头,并没有变干的迹象。叶鸯捂脸,唯恐他头上的水珠飞到自己眼里,犹豫片刻,连嘴也捂住了,瓮声瓮气道:“我可没有喝别人洗澡水的癖好。”

  方璋感觉他意有所指,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意识到他在骂人。登时怒了,凶巴巴瞪着他,骂道:“你才喝别人的洗澡水!你不光喝洗澡水,你还喝——”

  “师叔!”叶鸯忽地坐正身子,两眼望向方璋身后,脸上露出堪称乖巧的笑意。方璋见他如此,果真中计,回头一看,却未曾寻到方鹭的影子。叶鸯这招屡试不爽,方璋吃了无数次亏,还没长记性,依旧是听到师父的消息就即刻自乱阵脚。

  看来叶鸯能够预料到别人准备说好话还是赖话,他不想听方璋说那后半句,就耍了个花招打断。经他这么一闹,方璋已气到无话可说,沉默地撩起池水擦洗手臂,一步步走到叶鸯身侧,敲了敲对方的膝盖,道:“你下来。”

  “我不下。”叶鸯嫌弃地推了推他,起身欲走,“我到那边去洗。”

  大约还是嫌此处水太深。

  可池水清浅的地方人也很多,要想洗得干净,还不如呆在这里。

  方璋显然不愿他走得太远,听他要离开,立时露出为难神色。而方公子的左右为难仅仅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叶鸯脚腕上多了一双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入了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