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候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父皇大概那个时候也是有意宣布你的身份,估计也找主母商量过此事,所以主母才会……”

  “兄长。”星北流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却半分不失气势,“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

  沉如琰摇了摇头:“不提了,说起来都令人不开心。今天本该是个好日子……欢迎你回家。”

  回家?

  他心里微微一动。

  可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正说着的时候,威正帝便同继后一起出来了,几日不见,威正帝似乎又添了几分疲态,边走边咳嗽了几声。

  待他们一坐下,底下的人都站了起来,同时高呼行礼。

  威正帝和善地笑着,摆手让大家都起身,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便让大家自行安排。

  沉如瑜这时候才出来了,他是和星北府的人一起进来的,身边正是星北彤。

  照理说,这场宴会星北府出席的应当是主母一家,星北彤一家没有资格来参加。但是不止她来了,三老爷和星北沂也来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进来后,沉如瑜坐到了星北流另外一侧,他瞥了一眼闷头喝酒喝茶的沉如琰和星北流,在心中冷笑。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一会儿星北流这张冷淡的脸被撕碎,会是什么样的。

  星北彤跟着自己的父兄坐在属于星北府的席位,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又被他们吸引过去了。

  长光是最后护送着星北府中人进来的,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在江国公身边坐了,离肃湖卿还挺近的,于是问他:“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说沉如瑜大张旗鼓地宣布要娶星北彤,可是还没有成亲,就能走得这么近了?

  肃湖卿侧过身,压低了声音跟长光讲话:“做给大家看呢。听说星北彤这两天受继后宣召进了宫,住在宫里的。啧,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长光也觉得好笑。

  虽说皇家恩宠千般荣耀,可是等到有朝一日被弃如敝履时,只会说不出来的凄惨。

  主母来得十分低调,身后只带了一个人,她独自在席位上坐下了,也不与其他人说话。比起周旋在贵族中的三老爷,她反而显得像个局外人了。

  肃湖卿又凑过来,对长光低声道:“哎,你看主母那张脸。”

  长光看了看,觉得无趣:“不就是一张脸?”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她这张冷漠的脸下面的精髓!”

  长光心道一张没表情的脸还叫你看出了精髓。不去给主母做儿子真是枉费了肃湖卿这身本事。

  但他还是有些好奇:“什么精髓?”

  肃湖卿扬眉,表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我猜主母现在心里应该是这样的——这几个小贱人,竟然妄想踩在我脑袋上!等到我弄死星北流和他那个便宜爹,就来收拾你们!”

  他绘声绘色地表演完,两个人正对上主母投过来的不善的目光。

  长光拿酒杯挡住脸,不给主母当活靶子,对肃湖卿道:“她想不想弄死三老爷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她像是想要弄死你。”

  肃湖卿默默地低下头:“……这大概是错觉。”

  长光没理他,转头去寻找星北流。

  星北流实在是太好找了,那个位置那么的显眼,足以让众人的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可是那个位置,显眼得像是为了更能够让所有的人去审判他。

  长光心尖忽然有些泛起了疼,那一点痛楚像是滴落于水中的墨滴,很快晕染在水中,一丝一缕如烟如雾的灰黑散开来了,弥漫到全身上下。

  他不想让星北流这样的“抛头露面”,那些带着疑惑的、嘲弄的、不解的眼神都快不加掩饰地投射过去。

  像极了一场将要开始的公开处刑。

  长光猛地醒悟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不好的联想,可能是太过于担忧这个人了……这场宴会开始之前的几天,他就总会莫名地产生一种类似于心悸的感觉,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这个时候,星北流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会伸过手来拍一拍他,就像他还小的时候那样,静静地抚慰着他睡觉。

  长光又喝了一口酒,不知为何看到星北流后心里沉静了下来,不过想要抱着他的冲动依然在,那种有些痛的感觉变成了期待。

  他忽然敏锐地觉察到有人在看他,抬头四处望了望,正对上还没有收回目光的星北流。

  虽然他的目光里面没有什么露骨的情绪,不过两人的眼神隔着许多人,隔着嘈杂的人声,在半空无声缠绕了一会儿,都像是明白了对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