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从来不会出门的老板娘站在巷口,双手交叠在身前,笑吟吟地看着星北流从马车上下来。

  星北流摆了摆手,让属卫驾车先回郡公府。

  大概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阿挽的皮肤很白,她一直都是很美的模样,看不出来年纪,仿佛时光将这个屋子和屋子里的主人一起抛弃在了什么地方。

  “见过郡公,望您安康。”阿挽施施然行礼,目光紧盯着星北流的脸。

  那不是一个贪婪的眼神,只是为了看看而注视着这个人。

  星北流见过无数的目光,有惊艳的,有垂涎的,有惋惜的,还有算计的……只有阿挽,会用她满含着炽热情感的眼睛默默注视他。

  这大概也是一直以来可以接受她的目光的理由吧。

  “你也是。”星北流微微点头。

  简单的寒暄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再值得继续说下去的,可是谁也没有提出先要离开。

  “我只是想在这里看看您。”

  阿挽忽然说道。

  星北流不语,点点头。

  “或许您觉得我很烦吧……分明只是一个女妓,却总是对郡公如此无礼。”阿挽眼中浮现一些落寞,“可您是这红尘中,他唯一还留下的可以让我触碰到的痕迹,如果连您也看不到了,总归是没有什么让我留恋了。”

  星北流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

  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口,他很清楚阿挽并不是“女妓”这样简单的一个词可以形容身份的人,也想要阿挽知道,他并不是父亲的孩子。

  不过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深知阿挽知道许多事情,有些时候装作糊涂,反而会让自己活得更加好一些。

  就好比醉酒的人沉浸在迷醉的世界里,沉睡的人流连于美好的梦境中,定是有残酷的事实给不了满意的答案,才选择欺骗自己。

  阿挽又行了一礼,似乎打算离开了。

  星北流看着女人的背影纤长柔软,那个问题不受控制一般问了出来:“前几日,那孩子在您这里?”

  女人闻言,转过身,柔柔手指按在唇上,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

  “毕竟,他的名字里有一个‘光’呢,我觉得和我这屋子的名字很般配,于是邀请他进来了。”

  “还有啊,大人还是早些正视一个事实吧,总是把别人当做孩子也不好,他可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不改变自己的认知的话,迟早会吃大亏的。”

  不知怎么的星北流想起了皇城里的传言,嘴里仿佛还留着梅子的酸涩气息。

  即便时过二十年,长光在他心里一直都是被照顾着的孩子,但长光却是在慢慢长大。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问题始终是无解的,正如他一直在思考着的问题,长光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看法,如果有一天长光知道了那些事情,又会怎样看待他。

  这世上纵然有阿挽的浮光夜屋这样的存在,可也不能叫人完全忘掉忧愁。

 

  、醒梦(一)

 

  衣服换下来后,寒千抱着一堆衣服正要走出门去时,不知从哪里掉出来了精致的荷包。

  荷包上的针脚细密,看得出来做这个荷包的人花了很大的心思。寒千将泛着淡淡香气的荷包捡了起来,扭头看着正在翻找文书的星北流。

  “大人,没想到您这去一趟,居然还遇上了中意您的人呀。”

  中意他的人?闻言,星北流的手顿了一下,想了一想,含糊回答道:“也没遇上几个人吧……其实都还是你认识的。”

  寒千有些惊讶,她认识的人?大概只有星北府上的了。

  说到这里,星北流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主母说要送两个人到我这里来……推不掉,到时候你安排一下就好,平日里就不要到我这边来了。”

  他虽然没有仔细说明,但寒千也明白了是星北府主母为星北流送的女子。

  这种时候提起这事,寒千几乎立即联想到了,怕是星北府里有人还惦记着星北流,送了这荷包,还主动求了主母要到星北流这里来。

  这样一想寒千多少还有些开心,她跟了星北流多年,一直眼看着这人形单影只,若是能够有一位体贴着他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不过到时候可以看看星北流中意的,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