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和听到嵇洐这么说,放心下来,他当然明白刚才的话多么缺乏理智,可一涉及到嵇洐,他却偏偏还是失了这东西。

  虽然来嵇府的人越来越少,可每夜刀剑相交的声音也确实太闹,夙和道:“如今云白山作乱的人越来越少,你可以放心了。”

  见夙和如此自信,嵇洐行了一礼,道:“倒是感谢夙捕头了。”

  夙和觉得稀奇:“你谢我作甚,护着嵇府的人是你家老夫人请的。”

  听了这话,嵇洐从上倒下的打量他,最后慢慢说了出来:“嵇府自从先祖败落后,就和江湖中人断了联系,若说平常请些江湖人做一做护卫,我是信的,可如今天降横祸,谣言四起,虽都知道嵇府有藏宝图,这时候祖母能请来一帮视财宝如虚无的江湖高手,你说我怀不怀疑呢。

  可他们却打破了我的怀疑,不为金钱所动不说,武功还高强的很,最主要的是,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夙公子,你说这有没有意思。”嵇洐说话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咬字十分的清晰,可偏偏他的目光是放在夙和身上的,像是澈如碧玉的湖水,倒映着拂过的魍魉。

  夙和的心砰砰的跳动,他见过的聪明人不少,可偏偏合眼的就这么一个,他忍不住说:“你还有什么猜测,一并说了吧。”

  嵇洐接着道:“你曾经和苍远道人打过,我记得你的武功招式,我见过那群人打斗,和你的武功如出一辙,况且,我打探过苍远道人的名号,他在江湖上可谓是数一数二,可却败在你的手上,要知道,有如此武功的人,怎么会在云白山做一个捕头。”

  夙和不得不惊叹嵇洐的细心,只是他有一个疑惑:“你能看清我的招式?”

  嵇洐点了点头。

  夙和虽不敢称武功天下第一,可他一向自恋,同他一辈的没有对手,哪怕是他的师兄黑衣客,他有一丝的猜测,他的手摸向了嵇洐。

  果然如此,他根骨极佳,可惜却浪费在嵇府这个宅门之内。

  他有些遗憾,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见到他。

  他自恋,可更惜才,璞玉蒙尘,原本就是最遗憾的事,又落在了嵇洐身上,夙和有点心疼,他眼里不自觉带了些怜惜。

  嵇洐很敏感,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我资质很好?”

  “不是一般的好。”

  “可惜我年纪不适合。”嵇洐瞥到了夙和没拿走的手,语气有些奇怪。

  夙和顺着嵇洐额目光,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手,悻悻地收了手,他尽力忽略掌心的暖,而是接起了上一个话题:“所以你猜测那群人是我带来的?”

  谈及正事,嵇洐说:“不止那些,还有衙门的配合,在护卫抓到人后,衙门的人很快就来了,并把他们抓进大牢,这之间必定有告密的人,不是么?”

  嵇洐猜测完毕,他看着夙和,等着答案,他像是刚把小鱼干搂到自己爪下的猫,带着骄矜的自持,全心全意压下嘴角自信的笑,等着答案的重合。

  夙和笑了,从初见开始,嵇洐像是个不食五谷的世家公子,可偏偏带着昏迷的他下了山,还做了一顿不错的野味,待到回家后,嵇府压抑、沉闷,像是千斤的壳子,生生压在嵇洐的肩上,逼迫着嵇洐收起了真心的笑,变成了一副恭谨端正的模样,可在嵇府盯不到的地方,他又是自由的,身上的枷锁尽数消失,仿佛只留下一个纯真的少年。

  赤子之心不改。

  或许他再也见不到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如果留不住,这辈子不遗憾么,夙和不禁质问自己。

  眼缘是如此的奇妙,或许不用做什么,只是这个人站在这里,就勾走了他所有的目光,其他人就再也入不进自己的眼了。

  “你猜对了。”夙和想捂住自己的心口,这动作太明显,他怕这个敏感的人多想,反而失去做朋友的资格。

  “所以,多谢夙捕头。”嵇洐道。

  夙和动了动眼皮,想要说什么,还是没说。

  烛火闪动了一下,嵇洐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真挚。

  “这原本就该是我做的,我是云白山的捕头,总是要为云白山做些什么,不是么。”夙和终于恢复了,说了出来。

  “那这件事先放一旁,你这么晚了找我来做什么?”嵇洐问。

  我想你了,这四个字冒了出来,可夙和不能说,他前些日子忙于查藏宝图,被事务占了脑子,可一旦得了闲,那些思念疯狂的溢了出来,哪怕知道明天就能见到嵇洐,可他也忍不住,所以他冒失的来了,不受控制。

  “我只是想来了。”夙和道。

  嵇洐眼睛转了一转,“你要被调回去了,是么。”

  果然敏锐,夙和道:“确实,解决完这件事,我就要回京了,不过你马上也要去京城了吧。”

  嵇洐压下嘴角的嘲讽:“是啊,我终于要得到想要的自由了,可不知道有没有人阻止我。”

  夙和心疼嵇洐:“如果他们阻止你,那你就传信与我,我一定会把你带到京城,不受他们控制。”

  嵇洐笑了,他目光飘荡,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说了一句:“谢谢。”

  夙和道:“出门靠朋友,我也算是你第一个朋友了吧。”

  嵇洐笑了,他目光坚定:“是,你是我第一个朋友。”

  接着他又说:“这么晚了,你也别走了,我床上还能住一人,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