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景登上易南的账号, 对着唯一联系人陆斯年的消息框发了一会儿呆。
上面最后一条还是陆斯年发的我喝醉了。
指腹微动,他开始回复
【易南南南】:那你现在回家了吗?
两条消息间隔的时间太长了, 明眼人一看都能看出其中的敷衍。
纪景一向随心所欲, 谈恋爱也从不考虑omega的感受,从前的恋爱对他来说都只能算是娱乐消遣。
但他却不由自主地代入陆斯年,陆斯年今天那一番醉话还有眼里的落寞疲态不断在他脑海里重现。
是啊, 陆斯年那呆子,从来没谈过恋爱, 所有事情都一个人闷在心里,莫名其妙被单方面冷战,难怪今天喝这么多酒。
想到这, 纪景又不由自主多发了几条消息
【易南南南】:对不起,我这几天情绪不太好,所以不想回你消息。
【易南南南】: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易南南南】:猫猫蹭腿jpg.
对面很安静, 纪景猜想陆斯年大概率酒还没醒。
他会不会一晚上都躺在地板上?明天醒来还能记得多少?
纪景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陆斯年, 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转头洗漱去了。
第二天纪景起床时看到了陆斯年的回复
【陆斯年】:嗯,没事。
【陆斯年】:回家了。
纪景想了想,发到
【易南南南】:昨晚有人送你回家吗?
陆斯年那边过了好几分钟才回复
【陆斯年】:记不清了。
纪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想陆斯年凭什么不记得。
总之两人似乎是和好了, 纪景照样按老时间去上陆斯年的课,每天固定跟陆斯年聊会儿天,像是程序化的打卡。
他和陆斯年在学校里待的时间久了, 不免就被不少帝国军校的学生发现猫腻。
很快陆斯年恋情就在帝国军校论坛里小范围的流传,但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陆斯年会谈恋爱。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纪景却能感觉到他和陆斯年的变化。
之前他和陆斯年直接全靠他先主动迈出一步, 但这回纪景却迈不动了。
与其说是迈不动, 不如说是不想迈。
即使他心里清楚他此刻应该乘热打铁,迅速将进度刷到80,然后跟陆斯年彻底摊牌。
但他就是打不动,心里有道声音在说你确定吗,你真的要跟陆斯年摊牌吗,到时候陆斯年会是什么反应,痛苦,愤怒还是将这件事当成他人生的污点,老死不相往来?
而陆斯年这段时间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之前陆斯年虽然保守,却会在纪景主动去牵他手时回应他,也会在暧昧滋长时情不自禁地主动吻他。
但这段时间的陆斯年却不再主动发生任何亲密行为,他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他仍然会在纪景把手伸过来时稳稳地扣住,却再也没有主动去牵他的手。
纪景把陆斯年的变化看在眼里,却不愿去细想其中缘由。
那边一群alpha在课间休息时间内坐在操场上痛苦哀嚎,唯独纪景不知疲倦地击着靶子,死死盯着荧屏上飞升的数值。
“行了,休息一下。”
王鹏走过来,一把按下终止键。
他往纪景怀里扔来一瓶水,随口道:“咋了,心情不好啊?”
纪景找了个空地大喇喇往上一坐,随意道:“还行吧。”
王鹏跟着坐在他旁边,突然问,“你跟陆教授很熟吗?”
纪景喝水的动作一滞,瞥了他一眼。
王鹏想说什么,还是闭嘴了。
他其实想问纪景和陆斯年到底什么关系,熟还是不熟,不熟的话为啥最近陆斯年怎么老是找他问纪景的事,熟的话那干嘛不直接问纪景?
想了想这里面的猫腻不适合他过问,就冷不丁地转移了话题
“下个学期开始第三军团就开始对四年级开放征兵了,虽然说是四年级,但以前已不是没有低年级被破格录取的,”王鹏语重心长地对纪景道。
其实是总侦察周渡那天找他,找他想办法把纪景带过去。
于是王鹏拙劣地劝说,“你的能力肯定是够得上标准线,要不然你也去试试?”
“再说吧。”纪景也不是说对第三军团有什么执念。
“再说?!”王鹏急了,他不明白帝国alpha趋之若鹜的第三军团在纪景这怎么跟进菜市场一样,“你未来的人生规划是啥?来帝国军校的alpha规划里都是进军团做军官,怎么你就跟他们不一样。”
帝国军校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光宗耀祖的龙门,对于世家子弟来说是巩固家族地位的工具。
对纪景来说其实啥也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缺。
之前他进帝国军校是为了报复陆斯年,现在他顶多是挺享受帝国军校的训练模式。
纪景不喜欢被约束,他从不给他的未来设目标,如果非得说个规划,他小时候会想去环游全星际,做个星盗也不是不行。
进第三军团也在他考虑范围内,因为他还挺想体验一下战斗氛围。
“没什么规划,想干什么干什么。”纪景将一瓶水全部灌进嘴里。
王鹏连声叹气,知道现在说是行不通了,就换了个话题说,“你知道不,在两天前帝国开放了omega参军资格的投票。”
纪景把水瓶捏的啪啪作响,突然手一松,道:“什么?”
“唉,其实我觉得军团也不必非得禁止omega进入,毕竟现在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只要omega入伍前自愿去打一针军用信息素抗敏剂,根本不会发生omega发情影响整个军团的情况,并且性别是天生的,人却是多样的,凭什么就得禁止omega的选择权呢…alpha不只是进军团才算荣耀,omega也不是天生就该待在温室…”
纪景一直看的出来王鹏和大多数alpha不太一样,他的心思更加细腻柔和。
“但是我看现在的票数,这项提议最后大概率会失败,我周围的alpha也大都不赞同。”
大多数alpha骨子里都刻着强权,他们喜欢权利喜欢征服和操控,而omega往往是alpha们征服操控的对象,他们下意识排斥omega跟他们平起平坐,更受不了基因比他们低等的同族超越他们。
原书里陆斯年的悲剧就是因为他强过了太多alpha。
王鹏在他旁边说的义愤填膺,而纪景满脑子都是如果这项提议通过了,陆斯年是不是就能回军团。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格斗室里,陆斯年濒临崩溃边缘的低吼。
没有人比陆斯年更想、更适合待在军团里了。
陆斯年知道这件事吗?
他在想什么。
抱着这个想法,纪景自动屏蔽掉了外界所有的声音,满脸深沉,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回到家里。
在路过楼上书房的时候,他听到了纪呈的声音从未掩实的门缝里传来。
“你说陆家投了否定票?正常,他陆家有点权利的全是alpha,按陆家的心眼,怎么可能退让alpha特权。”
“这件事不是小事,牵扯了太多利益权利,看来这次要大洗牌了。”
“还没投,这件事还得让我再想想。”
…
帝国的决策权主要交于军方和四大家族之手,任何一方的投票结果都会造成轰动的影响。
由于纪母不想两个孩子在成年之前就接触家族利益,纪家父母从不在纪景和纪芸希面前提这类事。
这件事纪呈没有告诉他,也是情理之中。
书房里纪呈挂掉了电话,纪景一回神,悄无声息地潜回自己的房间,然后打开终端,搜索现在的投票局势。
目前已经有陆家和帝国军方三分之二的人公布了投票,其中陆家和三分之一的军方投的全部都是否定票。
还有帝国军方三分之一的人投了赞成。
尽管现在还有超过半数的人没有投票,结果已经明显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
纪景合上终端,按了按眉心。
不管是因为同情还是补偿心理,亦或是他自己都看不清的感情作祟,纪景在心里默默给出了一个答案。
一个小时后,他站在书房门口,敲响了房门。
“进来。”纪呈道。
“爸。”纪景走进书房,唤了一声。
纪呈放下手中的文件,慢悠悠道,“有事找我?”
纪景合上嘴唇,面对纪呈的目光,他闭了闭眼,“爸,我有件事想求你。”
…
从书房出来后,纪景松了一口气,然后仰身靠在了墙上。
他想,看,陆斯年,虽然我骗了你,但我已经补偿你了。
…
十天后,
屋里一片冷清,对比落地窗外五光十色的灯火,室内单调的黑白灰配色显得格外孤寂。
陆斯年穿着一身纯黑色睡衣,镜片下的眼眸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的灯火。
“陆斯年,陆家加上陈家,以及一部分军方都投了反对,至于纪家他们,估计也没理由投赞成,这件事,恐怕黄了。”
“你别太执着这一次,你未来还有很多年,总有机会的。”
几天前,张邈语气沉重地告知他结果。
陆斯年以为自己会失望、绝望,却在当时产生不了半点情绪,仿佛已经麻木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逐渐接受自己变成omega的事实。
他这一生没有任何的欲求,唯一支撑他生活下去的就是报仇。
刚开始他发了疯地否认这个结果,后来他学会压抑,沉默地做着一个军校教授;再后来,他遇到了易南,在以为自己把纪景…后的几天里,他逐渐接受了事实,他发现他产生了新的欲求,他身上承担了责任,他要对纪景负责。
这个责任意识成了他新的生活动力,他想今后安安稳稳的和对方过完下半辈子或许也不错。
后来却被告知什么也没有发生,而纪景用易南的身份接触他可能也只是为了报复他。
他不敢当面质问纪景,他下意识地觉得,一旦他捅破纪景的伪装,纪景达成报复的目的,他和自己就彻底断了。
陆斯年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迷茫,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度过,报仇他做不到,娶妻生子也做不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跟他有牵连,他只是一团浮萍。
当张邈告诉他他有可能能重回军团时,他甚至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所以结果是失败,他也没有产生太大的情绪落差。
终端突然震动,张邈的通话申请在光屏上跃动。
陆斯年按下了接听。
“陆斯年,成功了!!”张邈兴奋地喊道。
“纪家不知道为什么带头投了赞成,然后跟纪家交好的王家也紧跟着投了赞成,最后,你知道不,元帅他投了赞成,剩下三分之一的军方也跟着元帅投了赞成!”
“狗屎运,真是狗屎运,纪家到底为什么投赞成。”
“陆斯年,准备准备赶紧回来,我的团长继承给你。”
…
陆斯年怔愣地看着终端里显示的投票结果,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张邈说纪家带头投了赞成,那么王家必然是跟着纪家投的票。
至于元帅…,他知道元帅和纪家走的很近。
所以,一切都是因为纪家。
纪家有什么理由投赞成?
陆斯年想不出任何原因。
唯一一个可能性从他脑海里闪出——
是纪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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