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子他有病>第30章 回京

  “姑娘……”

  棠棠刚刚替一个伤者换了药,倦霜就过来了,她脸色为难。

  “怎么了?”棠棠将东西收拾到木盘之中,一边问她。

  “姑娘,殿下让我带您过去。”倦霜道。

  棠棠端着木盘的动作一顿,而后点了点头,“走吧。”

  季宴淮这人,十分奇怪,好似他想让自己成为什么样,别人就会以为他是什么样的人。

  就如此刻,他静静坐在简陋的几案后,垂眸把玩着一个圆润光滑的小石头,一言不发。

  棠棠就觉得他又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好似以往他对她无限的宠溺和包容都是假象。

  她心中叹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有些脏污的绣鞋。

  “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了。”

  他终于开了口。

  棠棠听见他的声音只点了点头。

  这几日,两人冷战,前些日子被他蛊惑的心似乎又清明了些。

  这次出宫,是她逃脱他的囚笼,最好的时机。

  “不说话?”季宴淮眼神沉静。

  对面的姑娘乌黑的长发由一根木簪高高绾起,一身青色衣裙,明明已经染上了脏污,看起来不仅不狼狈,还多了一丝韧劲儿。

  他不喜欢。

  “殿下要我说什么?”棠棠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态度似乎让他有一瞬间的恼怒,不过也只是一瞬。

  他忽地又轻笑一声。

  “说什么?就说说,你为何要违背我的意思,执意到了奉新。”

  棠棠被他略有些嘲讽的语调激得有些生气,可他懒懒靠在椅背上,一双凤眼淡淡的看着她,又让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偏偏就不如他的意。

  于是,她平静地开口,“殿下并未说过,我不许来奉新。”

  季宴淮看着她平静的眼睛,觉得好笑,的确,他没有说过不让她来奉新。

  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来这里。

  “棠棠,你知道,我不让你来,是为了你好。”似是不想两人起争执,他又软了语气。

  刚刚他咄咄逼人的样子倒能让棠棠冷静,可偏偏他软了脾气,棠棠越发生气。

  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眉目精致,如一副画一般。

  画师赋予画怎样的情感,那副画便是什么情感。

  季宴淮就是他情感的画师。

  她看不清他的模样,桐花村那个温顺可怜的阿宴是他?

  那个高高在上,将人玩弄于股掌的太子是他?

  还是那个温润,对她事事宠溺的季宴淮是他?

  他时不时变化一种模样,让她心惊胆战。

  “你为了我好,便不会不顾我的意愿将我带到东宫了。”她眼神淡漠。

  一股怒火从心中冲撞而来,似要将他的理智

  烧成灰烬。

  原本懒懒搭在椅背上的手瞬间青筋暴起,他似乎什么都记不起,只想将人禁锢在自己身边。

  “棠棠……”

  他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眼角通红。

  与他相处了几月,棠棠反应过来,她闭了嘴,不再和他争执。

  刚刚还浑身竖起尖刺的姑娘,此刻柔顺地站在营帐门口,她身后是如水般的月光。

  莫名升起的躁动又奇迹般地被她乖巧的模样压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

  起身渐渐走近她,将人拥在怀里。

  不像以往只知一味地掠夺,他此刻只感受着她轻柔的呼吸,刚刚的剑拔弩张似乎被这个拥抱治愈。

  “棠棠,我只是担心你。”

  季宴淮轻声道。

  帐外很安静,似有火星噼啪的声音。

  棠棠的脸挨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咚咚的心跳声。

  “我知道。”

  她开了口,声音轻柔。

  季宴淮将人拥得更紧了些。

  “季宴淮,自那日到了这里,我一共替三百个人处理了伤口,其中有二十多个是重伤。”

  她声音轻缓,像只羽毛,轻飘飘的,却让人忽略不了。

  季宴淮抿了抿唇,没有搭话。

  “在常义县,我听见那老大夫说,奉新县可能缺药缺大夫,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么?”

  不过,她没有等他回答,“我想过来帮忙。”

  “我也是大夫,我能帮忙,我来不是给你添麻烦的,为什么你总是想将我送回去呢?。”

  “在遇到你之前,我既能徒步去四雁山采药,也能独身一人去县里和人交易,可你为什么要将我像一只鸟儿一样囚在你身边呢?你好像觉得我什么都不能做,时时刻刻需要人保护,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

  草丛里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虫鸣,尖锐刺耳。

  季宴淮松开了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扶正,微微弯腰与她对视,“你要离开我了么?”

  他眼尾微微翘起,在烛光下,有些鬼魅。

  “我……”

  她正要说话,就被季宴淮捂住了嘴巴。

  他的手宽大,将她半张脸盖住,只留下一双眼睛。

  薄薄的眼皮被突如其来的唇瓣触碰,留下一点温度。

  她下意识地闭上闭眼睛。

  “棠棠,不要离开我。”

  季宴淮的声音有些轻,又带着一丝惧怕,像是要被风吹走。

  棠棠叹口气。

  “棠棠,你不是说你和殿下不认识么,怎么今日又要和他一起走了?”徐冀忍不住问道。

  虽然他们认识还不到三日,或许是因为这个特定的情形,两人倒也熟悉了不少。

  看着棠棠垂眸整理手中的东西,徐冀以为她是不想回答,便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棠棠抬头,“因为,他威胁我了。”

  ……

  徐冀尴尬一笑。

  “你不信?”

  棠棠挑了挑眉。

  徐冀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仁德,怎么可能会强抢民女。

  棠棠便朝外一指。

  “看见没有,外面那两个冷面人还有那个冷面姑娘,都是来监视我的,以免我逃跑。”

  徐冀看过去,对上六只冷冰冰的眼睛,忍不住抖了抖。

  棠棠看着他的模样觉得好笑,“你这回总信了吧?”

  徐冀仍摇了摇头。

  殿下不是那样的人。

  “哼。”

  棠棠看着他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冷哼一声,看吧,就算她告诉别人,太子殿下强抢民女,人家也不信啊。

  昨夜,她原本是想悄悄溜走的。

  谁知季宴淮根本不给她机会,刚从他帐里回去,南营这边就多了一队士兵,还时不时从帐前走过。

  昨夜又被他装模作样的可怜骗到了,才脑子一抽和他说了那些话。

  如今一想,季宴淮是将她打晕掳回东宫的人,怎么可能被感化!

  如今一想,只恨不得将自己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塞回肚子里去。

  “棠棠,你是不是京中哪位大官的女儿啊?”徐冀瞧着她那双嫩白的手,突然开口。

  看棠棠的手,便知道她是个娇娇,又能同太子殿下一同回京,定是身份不凡。

  此次太医院的考试他虽有些把握,可若再有京中的官员举荐,便就是万无一失了。

  棠棠对上他炙热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不是。”

  “哦。”

  宛若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离奉新县地动已过去了六日。

  启程回京。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晨光仍是熹微,连成一片的营帐此刻还有些模糊。

  可在帐外,密密麻麻的人群静静站着,看着马车渐渐和不甚宽阔的道路融到一起。

  “太子千岁千千岁。”

  “太子千岁千千岁”

  人声如潮,瞬间将他们马车淹没。

  马车前后跟着的士兵,心中蓦地升起一股豪气。

  棠棠听见动静,悄悄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男人。

  他微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似乎睡着了。

  “看什么?”季宴淮突然出声。

  棠棠撇了撇嘴,原来是装睡。

  “怎么了,吃醋啊?”他声音里带着愉悦。

  “我吃什么醋?”棠棠觉得莫名其妙。

  “你也救了他们,他们此刻却只记得我。”

  季宴淮逗她。

  “我是帮他们处理了伤口,可也谈不上救,是徐大夫,张太医,还有一众士兵夜以继日地才救下了他们。”

  棠棠说道,抬头看见季宴淮戏谑的目光,她又道,“可他们都是你带来的,身上的伤治好,你又给了他们生的希望,所以不论怎么算,他们的确最该感谢的是你。”

  季宴淮看着她头头是道,突然想起她在南营时,为伤者包扎的模样,眼神坚定认真,虽满是血污,她却毫不在意,还温声安慰,偶尔伤者被她说的话逗笑,她也眉眼弯弯。

  他起身将人捉过来,拥在怀中。

  看着她略有些紧张地捏着手指,他将她的手拉过来,放进手掌心,然后收紧。

  棠棠使了使劲儿,他纹丝不动,反而是自己的手指扯得有些痛。

  “做什么?”

  她只能问他。

  季宴淮没有回答。

  轻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然后停在她那根木簪上。

  “棠棠……”

  他轻声喊了她的名字。

  “怎么了?”

  见他没了下文,棠棠出声问道。

  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将重重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上。

  灼热的气息落在她颈侧,肩上也不堪重压,棠棠伸出手,反手想将他推开。

  他一动不动。

  “好重。”

  她只能放软了声音。

  可季宴淮只微微收了力气,却并没有挪动那颗尊贵的脑袋。

  棠棠只能挠了挠他的手臂。

  他便埋在她的颈窝轻声笑了起来,像是毛茸茸轻飘飘的羽毛撩人地挠过,棠棠皮肤起了一层痒意。

  “你别笑了!”她怒道。

  偏偏声音里带了笑意。

  季宴淮笑得更开心了。

  棠棠一边恼火地让他别笑,一边自己也忍不住笑。

  马车外。

  倦霜几人听着里面的动静也悄悄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