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子他有病>第18章 相处

  “姑娘。”

  他正想着,突然瞥见棠棠端着一碗药过来,收了脸上的神色,一副可怜苍白的模样。

  “季……殿下,奴婢来伺候您喝药。”棠棠刚开口,突然记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小宫女,只能恭恭敬敬地端着药来到他的榻前。

  “福喜,让他们先下去。”季宴淮突然出声。

  “你们先下去吧。”福喜听到,转身吩咐伺候的一众人。

  “是。”

  不过眨眼间,刚刚还满满当当站着人的屋内就空空荡荡。

  棠棠欲言又止,她不想给他喂药。

  若是毒药还行。

  “棠棠……”他轻声叫道。

  听见他的声音,棠棠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将托着药碗的雕漆木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将他的脑袋用枕头垫高了些,可她的手中的动作不算是特别温柔。

  季宴淮轻轻嘶了一声。

  她手中动作一顿,瞥见他毫无血色侧脸,手中还是轻了些。

  又暗暗唾弃自己,怎么就不忍心了,如今趁他病,要他命,不是最好么!

  感觉到她的变化,季宴淮心中好笑,可仍紧紧蹙着眉头,薄唇紧抿。

  “怎,怎么了?”见他似是痛苦极了,棠棠有些担心地问着,莫不是刚刚真把他哪里弄疼了吧。

  下意识地,便朝他的腿看去。

  “无事,只是有些疼罢了。”

  他的声音都有些勉强了,可仍朝着她扬起一个安慰的笑容。

  分明对他讨厌极了,偏偏此时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垂着眼皮,端起桌上的药碗,舀了一勺用最轻轻吹着气,见不那么烫了,才喂到他嘴边,“张嘴。”

  他此时乖乖地躺在床上,身着白色锦缎寑衣,墨色的长发随意地铺散在枕上,好似又成了那个有些瘦弱的少年。

  棠棠压住心中闪过的那丝异样,只专心给他一勺一勺喂着药。

  浓郁的药汁一沾了舌尖便是无尽的苦涩,可此时,细细感受,还有一丝甘。

  “好了。”

  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棠棠将最后一勺药喂进他嘴里,立马站起身就要离开。

  “棠棠……”

  见姑娘那般急切,季宴淮无奈叫道。

  “怎么了?”

  棠棠将碗放在木盘里,端着木盘转身。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只见那红润的薄唇上沾了点褐色的药汁,就像是被风吹落的花朵,浸染上了点点泥水,不但没有掩盖它的美丽,反而多了丝尘世的味道。

  她只能又将木盘放下,掏出自己的手帕,捏了一角替他轻轻沾了沾嘴角。

  “这下好了么?”她别开视线问道。

  “好看。”他声音里含着笑,只是不怀好意。

  不过棠棠没听清楚,下意识望进他眼睛里,“什么?”

  “好看。”他直勾勾的,声音暗哑。

  棠棠顺着他的眼神低头,今日穿的是齐胸襦裙,她一俯身,就露出绵软之间的沟壑。

  “季宴淮!”

  她咬牙切齿。

  心疼他,还不如心疼一条狗!

  临月阁,倒不如叫临水阁。

  四面环水,一条长长的木桥如虹越过水面,稳稳落在对面。

  此时正值五月下旬,湖中的睡莲早早替自己铺好了绿油油的被子,或粉或白的花苞悄悄从水底下冒出了头。

  “好看么?”

  棠棠正倚在水榭里百无聊赖地扔着鱼食,就听后面突然有人道。

  她没回头,只答道,“好看。”

  福喜推着他在她旁停住,不等棠棠反应,就悄悄退了下去。

  看着福喜有些圆乎乎的身体,棠棠突然想起长宁殿的元宵来,有好些时日都没见着元宵了,也不知它长胖没有。

  “在想什么?”季宴淮从她手中的盒子里抓了一把鱼食,扔进湖中。

  看里面的锦鲤争食,激起水花。

  棠棠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一圈圈荡开的水纹出神。

  “是不是在这里无趣,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季宴淮看了看她垂在一侧的手,心中发痒,伸出手轻轻勾了勾她的小指。

  棠棠转身,不经意打量了他身下的轮椅一眼,“还是不要了吧。”

  要不还得我来推你,如今天气虽不是十分热,可若在外面久了,还是会出汗的。

  她以为她自己不经意,在季宴淮眼里却是明晃晃的,他歪了歪头,“棠棠,你蹲下来点。”

  “干嘛?”棠棠疑惑。

  “你先下来点我就告诉你。”季宴淮嘴角勾着,声音温柔。

  棠棠瞥了他一眼,只能蹲下一点身子,“这样行么?”

  “再往下。”

  她又往下蹲了蹲。

  “这样总……唔!”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棠棠的眼睛蓦地睁大,唇上的柔软似还带着刚刚蜜饯的甜味。

  轻轻一碰,宛若蜻蜓点水。

  “可以了。”季宴淮捏捏姑娘白嫩的脸颊,笑道。

  “你!”她直起身子,怒视着他。

  少女亭亭玉立,唇色鲜艳,宛若一副美人图。

  季宴淮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棠棠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可没来得及,身子蓦地往后一靠,吓得她惊叫一声。

  一旁候着的福喜听见声音,慌忙抬头,就见自家殿下箍着姑娘的腰将人提到了腿上,他吓得额头冒出了一层汗。

  正要上前,就见殿下朝他摆了摆手。

  他才发现,季宴淮是将棠棠放在左腿,而受伤的是他的右腿。

  福喜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心中有些后怕。而后又是自豪,他们殿下真厉害!

  身后温热的胸膛让棠棠反应了过来,她侧身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季宴淮,“季宴淮,你不想要你的腿了,是吧?”

  季宴淮满不在乎,“一条腿我也能……”

  他凑近她的耳朵,声音越来越小……

  一层红霞从棠棠的耳廓一路散开,布满了她的脸颊。

  棠棠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候在不远处的一众宫女太监,见他们纷纷恭敬地垂首,似没有注意到这边,可想起刚刚季宴淮所说的话,心中仍是羞涩,便挣扎着从他怀中起来,偏偏季宴淮又紧紧箍着她的腰,将人按在腿上。

  棠棠早就领略了男女力气之间的差距,自知不能硬来,她放缓了语气,斜斜看他一眼,“放我下去。”

  美人面颊如沾雪的桃花,半嗔半怒,呵气如兰。

  季宴淮不由箍着她的腰将人又拉进了些,朝她挑了挑眉。

  “做什么?”棠棠看着他意味不明的模样,有些警惕地问道。

  姑娘黑眸纯净,里面的疑惑一览无遗。

  季宴淮只能松开了一只手,抓起她撑在自己胸膛的一只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触手温热柔软,她有些不自在地抽回自己的手。

  又见腰间只一只手箍着,便暗暗用了劲儿,发现自己仍不能脱身,这才看着他含笑的眸子,抿了抿唇,“那你闭上眼睛。”

  他看着姑娘羞恼的神色,只能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当眼睛失去了对世界的探查,其他感官突然变得极其敏锐起来。

  似有一股香风缓缓而来,却又迟疑地停了下来。

  他唇角微微勾起,也不催促。

  棠棠看着他双眼微闭,长睫如蝴蝶抖翅轻颤,好看的唇角愉悦地向上勾着,她深呼了口气,三番两次试着碰上那唇,却临到关头又退缩了。

  以往都是季宴淮单方面地掠夺,此刻让她主动,她又不知道该如何了。

  季宴淮等了半晌,腿上的人迟迟不肯过来,他作势就要睁眼,却猛地被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捂住,唇上蓦地就被一抹柔嫩覆住。

  似有一股酥麻从尾骨一路向上,强势地占满了整个背脊,他心猛地一跳,莫名想要将怀中的人深深嵌入体中。

  “嗯……”

  正要离开,突然就被强势地攻占。

  棠棠察觉到了他突然急促的呼吸,趁他不察,窘迫地从他怀里出来,手脚有些发软地靠坐在身后的水榭里。

  轮椅上的季宴淮看着虚虚靠在朱红栏杆上的棠棠,眸色幽深。

  棠棠不敢与他对视,因为刚刚她不经意他那边瞥,某处正张牙舞爪高高立着,昭显了它主人此刻的心情。

  “我,我去给你端着茶来。”她一说话,察觉到舌尖有些疼,下意识地摸了摸。

  等反应过来,又对上了季宴淮莫名其妙的笑容。

  便不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姑娘,您需要什么?”福喜见棠棠过来,问道。

  棠棠察觉自己唇瓣有些疼,想来应该红肿了,便不与福喜对视,只含糊应着,“我去端着茶水来。”

  福喜好笑这位姑娘的薄脸皮,却仍是恭恭敬敬的,“姑娘,茶水这边候着呢。”

  “我,我……”棠棠此刻只是想逃避这里,见福喜招手就过来几个端着茶水的宫女,一时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她想要出去,只要强硬些就是了,偏偏她从未将宫女太监当做下人,还要听话的交代自己为什么出去。

  季宴淮原想让她自己学着在宫中怎么当一个主子,可看着她那般窘迫,也就不忍心再逼迫了,只淡淡一声,“福喜。”

  福喜便明白了,“姑娘若想出去,让兰芽跟着吧。”

  棠棠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又侧身看了看水榭里的季宴淮。

  “姑娘?”兰芽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轻声提醒。

  “走吧。”她回过神。

  刚刚他是在帮她吧?棠棠有些别扭地想着。

  *

  细雨绵绵,连成一片朦胧的轻纱,将天地遮盖,只余眼前不远处的一株美人蕉,雨滴汇集,顺着纹路而下,落进一旁的小小水洼里,混杂着泥土,渐渐分不清是哪滴。

  “往那边。”

  雨声淅淅,却也掩盖不住男人声音里的愉悦。

  棠棠右肩上负担着季宴淮大半的重量,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偏偏男人还时不时呼痛,明明是凉爽的雨天,她鼻尖还出了细细的汗水。

  “我不行了。”棠棠欲哭无泪。

  季宴淮低头,看着她因使力而发红的耳朵,便也知道她真的累了,便悄悄抬起来身子,虚虚压着她,“去那边休息一下吧。”

  棠棠如蒙大赦,将人扶到一旁坐着,自己也瘫坐在石凳上。

  “喝口水。”季宴淮拎起石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也管不了那许多了,拿起杯子便一仰而尽。

  季宴淮前些日子便能下地了,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那么多宫女太监不要,偏偏要她架着他。

  她虽是乡下姑娘,可季宴淮人高马大的,两人之间的差距那般明显,她很吃力。

  突然一阵凉风穿廊而过,檐下的细蔑竹帘似要乘风而去。

  在琼林苑,棠棠并未作丫鬟打扮,她今日穿着一身庭芜绿群鱼戏瓣纹高腰襦裙,上着苍葭半臂,乌发只用浅色发带绾了简单的发髻,慵懒随意。

  在她身上,又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季宴淮细细打量着她,在上林苑这些时日,他发现,棠棠吃软不吃硬,或许是因为医者的身份,她总会同情弱者。

  他只要扮可怜,哪怕之前他对她那般可恶,可她总会有几分不忍心,只要让她一点一点习惯,总有一天,她就不会离开他了。

  温水煮青蛙,他有的是耐心。

  棠棠并未察觉到对面男人的心思,喘了几息之后,总好受了些。

  她托腮看着因雨滴泛起阵阵涟漪的湖面,突然又想起了桐花村。

  来了京都已有两月有余,从一开始想方设法的逃出去,如今竟已渐渐习惯了这里。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冷么?”季宴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她望过去,自从来了琼林苑,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不像是在东宫那般,季宴淮一味地掠夺,而是,他们心平气和,如在桐花村一般。

  看着他眼下的红痣,棠棠有些迷茫,他们真的如表面这般和谐么?

  季宴淮见她的唇色都有些青了,一招手,福喜便带着兰芽捧着披风上前。

  兰芽将白色的披风系在棠棠的颈上,手背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下巴,一片冰凉,便将披风往里掖了掖。

  季宴淮见她突然出神,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正想说什么,一个小太监突然过来朝福喜说了什么。

  福喜道,“殿下,秦筝姑娘求见。”

  秦筝姑娘?

  棠棠下意识抬头,这还是第一次在福喜口中听说一个姑娘的名字。

  想着,她便站起了身,“我先回避一下。”

  季宴淮抿了抿唇,似在思索什么,不过一瞬,他便点头,“好。”

  棠棠脸色如常地离开了。

  季宴淮看着她的背影一瞬,而后朝福喜说道,“请她过来吧。”

  半开的支摘窗,细细的雨丝被风裹挟着飘进来,落在棠棠的指尖上。

  她半倚着身子,看着渐渐在手上汇集的雨珠,心中莫名烦躁。

  见雨已小,便起身将鞋子穿上,“兰芽,陪我出去走走吧。”

  “是。”兰芽瞧出了她心中的烦闷,也没多问,只恭顺地去找了一把油纸伞出来。

  虽刚刚落了雨,可路却并不难走。

  棠棠心中烦闷,便觉得哪里都有些不顺眼,看着被路旁草沾湿的裙裾,皱着眉头抖了抖,却没曾想,越抖越生气,干脆使劲地将裙子一撂。

  “生这么大气呢?”

  男声清朗如月。

  棠棠抬头,就见宋辞一身白袍,手持青色的油纸伞,在蒙蒙细雨中长身鹤立。

  若不是他开口满满的调侃,或许棠棠还觉得他恍若谪仙。

  “你袍子上沾了泥。”她淡淡道。

  脸上的装模作样瞬间消失,惊得宋辞连忙低头查看,今日得知阿筝来了琼林苑,他专程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袍,怎么能沾了泥点子呢?

  棠棠看得好笑。

  “噗嗤。”

  看着他像只找不到自己尾巴的小狗胡乱转着圈儿,她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辞也反应了过来。

  他故作冷静地理了理衣袍,冷笑一声,“太子就是这么教奴婢的?”

  世家公子自出生便是天之骄子,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