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九千岁>第129章

  萧毅瑾喘着粗气,转过身看着跪在一侧的暗卫,凝神问道:“暗九,今日守着亚父的人是谁?”

  暗九思索了一瞬回答道:“是瑶光与贪狼。”

  “召他们前来见朕!”

  暗九领命退下,大殿之中再次空荡荡的剩下萧毅瑾一人,萧毅瑾仰头看着头顶的井字形房梁,层层叠叠如同无尽的深渊像是要将他吸进去……但转念一想,他明明早就在这深渊之下了。

  一直守候在御书房门小金子,悄然走了进来,默不作声的将地上散落的奏折一本本捡起排放整齐,重新放回御案上。

  小金子走到萧毅瑾身边劝慰道:“陛下息怒,”

  萧毅瑾挥挥手,没有说话,小金子只能叹息一声再次退了下去。

  不多时,瑶光与贪狼二人来到御书房,两人跪在萧毅瑾面前。

  萧毅瑾打量了他们一番,开口问道:“亚父今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何异常之处,你们一一报来。”

  瑶光与贪狼对视了一眼,回答道:“并无异常。”

  瑶光垂首低声答道:“今日镇安王殿下晨起用完早膳后便来御书房与陛下一道批阅奏章,后来工部尚书面见陛下之时,镇安王出了御书房见到了太后,与太后说了会儿话,大概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就直接回到凤泽宫去了。”

  瑶光话音刚落,贪狼接着说道:“镇安王午膳后便一直留在凤泽宫,并未见外人,后来出了凤泽宫便径直来了御书房。”

  萧毅瑾听着他们的话,眉头渐渐皱起,若是陆成泽并无异样,为何忽然要离开他呢?

  看着面前的瑶光与贪狼,萧毅瑾的视线渐渐汇聚到瑶光的身上:“你说亚父与太后说了半盏茶的话,他们讲了什么?”

  瑶光躬身叩首回答道:“镇安王与太后在御书房外面的长廊之处相遇,那片地处空旷,无遮无挡,属下无处藏身便没敢靠近。”更何况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镇安王而非监视镇安王,所以他便没有冒险靠近。

  萧毅瑾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他总算知道陆成泽执意要走,必定与太后有关。

  太后不愿他与陆成泽在一起,只是不知道太后说了什么才会让陆成泽如此狠心,将他一个人抛在京城中,甚至不惜用丹书铁券来作为威胁他的筹码。

  萧毅瑾闭着眼,低声吩咐道:“设法查清太后对镇安王说了什么。”

  “当时太后屏退所有宫人,在场之人唯有太后与镇安王二人。”瑶光有些为难的禀报道。若是旁人他们还可以逼问一二,但是一个太后一个镇安王,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萧毅瑾微愣,而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朕亲自去问。”

  说着萧毅瑾便抬脚走出了御书房,没有丝毫停留大步走向寿安宫。

  寿安宫里的太后正坐在庭院中树荫下,手中拿着绣绷穿针引线,艳美华丽的牡丹绣在帕子上栩栩如生。

  萧毅瑾站在太后面前,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行礼,更没有如从前那般,亲热的凑上前去。

  这段时间发生的很多事情,让他们母子之间的感情淡漠了许多。

  先是韩陵再是陆成泽,再深厚的情谊也经不起一次次的消磨。

  他们之间的亲情也如同丝绢上被刮皱的丝线,再怎么努力修补,总会留下痕迹。

  太后没有抬头,手上动作不停,直到一根丝线绣完,牡丹一侧翩翩起舞的彩蝶跃然而上,太后这才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看向萧毅瑾。

  萧毅瑾与太后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含着怒火。

  良久,萧毅瑾率先开口:“你到底对亚父说了什么?”

  太后没有回答萧毅瑾的话,而是反问道:“重要吗?”

  萧毅瑾咬牙怒视着太后:“朕与亚父情投意合,为何不能一生相守?”

  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你登上皇位,哥哥为了付出了多少吗?哥哥这些年来呕心沥血为你扫清所有障碍。他为你付出这么多,只不过是因为你体内有陆家的血,他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帝王,将这份血脉传承下去,往后世世代代大周的帝王都是我陆家血脉!”

  “这是亚父的期望还是你的期望?”萧毅瑾反问道。

  前世今生,两辈子的时光让他彻底了解陆成泽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太大的野心,他不爱权势、不爱珠宝、不爱美色,这世上好像并没有什么他想要的东西。

  他若贪慕权势,又怎么会两辈子都那么轻易的将权势拱手让与他。

  “这是我们的期望。”太后看着萧毅瑾声音中尽是冷漠:“这是萧氏欠我们的,这大周的江山得有我们陆家的一半。”

  “这是你的野心,从来不是亚父的。”萧毅瑾怒吼道。

  “更何况,即便没有亚父朕也不会立后生子。”萧毅瑾的眼眶发红,眼中布满了血丝,他讥讽的看着太后道:“奸生子的肮脏血脉,有什么资格继续流传下去?”

  “你住口!”太后同意愤怒,道:“天下人都能责怪我,你不可以!我是你的母亲,是我给予你生命,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朕宁愿没有被你生出来。”萧毅瑾看向太后的眼神中再无往日半分温情,只余下满眼嘲讽:“朕对你而言,不过是得到权势的工具而已。”

  太后丝毫不惧与萧毅瑾对视,她没有反驳萧毅瑾的话,而是讥讽的笑了一声:“若非哀家,你又怎么能得到皇位?与其说是哀家利用你,倒不如说我们母子互相成全。”说着太后叹息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自古母凭子贵,子凭母贵,你我的母子关系此生都不会变,至于是不是利用,何必计较那么多。”

  纵使知道自己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从来不是排在首位,但萧毅瑾听到这样的话还是痛心无比,太后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化作利箭,一箭一箭刺入他的心中,每一下都连皮带肉将他扎了个对穿血流不止,让他觉得换身发冷。

  他以为的相依为命母子情深,原来在他的母亲看来,都只是利益交换罢了。

  “朕倒是希望,朕的母亲是寻常普通的妇人该多好。”萧毅瑾带着无比的惆怅,哀伤的说道:“朕宁愿自己从来不是个皇帝。”

  “你若不是皇帝,这天下还会如同现在这般任你索求?旁人凭什么捧着你,凭什么事事听你的话,可不就是因为你是个皇帝?”太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似在嘲笑萧毅瑾的天真,她再次说道:“自古便有养儿防老之说,寻常妇人又如何,不都是一样,付出的每一份亲情都是要求回报的。”

  太后站起身,走到萧毅瑾面前,仰着头注视着萧毅瑾轻声道:“你亚父为你付出良多,你也该达成他的心愿。”

  萧毅瑾冷笑了一声,无比笃定的看着太后说道:“亚父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势,他只想要平安和乐的生活罢了,他本可以与我相守一生,余生都逍遥自在,是你打破了亚父所期盼的余生!”

  “他余生的平安喜乐都与你无任何关系!”太后冷嘲道:“若非你强迫他,他怎么可能会同你相好。你这个枉顾纲常的畜生,明知道他是你舅舅,你居然对他做出这种事情,你就不怕死后下了地狱千刀万剐吗?”

  萧毅瑾没有回答太后的话,他看向太后的眼神只剩下愤恨,深吸了一口气,萧毅瑾忽然勾起嘴角,笑着说道:“如今亚父打算去江南了。”

  太后轻笑了一声道:“江南挺好,人杰地灵,景色优美,山好水好,哥哥会喜欢那里的。”

  看着太后无动于衷的面容,萧毅瑾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意:“你知道亚父去江南做什么吗?”

  “江南士族官商勾结沆瀣一气,朝廷几次欲插手江南,但数次遣往江南的朝廷官员,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死的不明不白。”太后脸上神情多了几分担忧,萧毅瑾心中顿时升起了几分快意,他继续说道:“凭亚父的心性,您说他会怎么做?”

  太后顿时脸色变得煞白,但随后又强撑着说道:“哥哥智计无双天资聪颖,这世上没有哥哥做不到的事情,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但愿吧。”萧毅瑾淡漠的说道:“就看亚父的命大不大了。”

  说完,萧毅瑾便不再理会太后,转身离去。

  太后一心将他们拆散,但萧毅瑾也不是好性子的人。

  他对太后情谊与前世的愧疚,早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耗尽。

  他们是母子,太后了解他,他亦同样了解太后。

  太后知道什么话会让他伤心,他也同样知道什么样的言语会让太后痛不欲生。

  如今他就是要告诉太后,是她亲手将她一生中至关重要的兄长推入险境。

  陆成泽只要在江南一日,太后便会担忧一日。

  陆成泽一日不回京,太后便会日夜难安。

  凭什么伤心痛苦的只有他一人,他偏要拉一个垫背陪他一起不痛快。

  果然……

  他们是母子,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子,连刻薄的心性都的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