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九千岁>第77章 入宫

  二人不再说什么,萧毅瑾见到陆成泽的喜悦之情消散了不少。而陆成泽也同样无话可说,萧毅瑾问出这句话便是戳中了陆成泽的死穴,让他不敢再说什么话。

  两个人沉默着,直到萧毅瑾的御驾在寿安宫外停住。陆成泽率先从御辇上下来,躬身掀开帘子,冲着里面伸出一只手,道:“陛下,微臣扶您下来。”

  萧毅瑾看着陆成泽犹豫了一瞬,他想甩开陆成泽的手不理会他,但看着陆成泽垂首躬身,无比恭谨的模样,还是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了陆成泽的手掌上,无奈着道:“有劳亚父了。”

  陆成泽落后萧毅瑾半步走在他的身后,两个人走进寿安宫的大殿。

  一进门,太后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萧毅瑾前来请安,抬头一见到陆成泽立即将手中的绣绷放下,欣喜的站起身跑到他们面前,惊喜地拉住陆成泽的箭袖道:“你终于回来了!”说着打量了一番,见陆成泽一切如常,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看到陆成泽腰间挂着的平安符,心中更是高兴。

  但随即转向一旁的萧毅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纤长的手指捏住萧毅瑾的耳朵,质问道:“好啊!你个坏孩子,你早知镇安王要回来,偏偏瞒着哀家,瞧着哀家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你个逆子是不是都在偷着乐?”

  “岂敢岂敢……”萧毅瑾立即求饶,将自己的耳朵从太后的手指下救了出来,两只手将自己的两个耳朵捂住,笑着道:“儿臣这不是想给母后一个惊喜嘛!”

  确实惊喜,但是这样的惊喜,太后敬谢不敏。还不如让他早些知道陆成泽的陆成泽的笑意更安心。

  太后恶狠狠的看着萧毅瑾又要伸出手,萧毅瑾连忙退后一步躲过。

  陆成泽也笑着上前,劝阻道:“陛下不过是小孩心性罢了,心里也挂念着娘娘呢,微臣一回京陛下什么都不顾,便带着微臣来给娘娘请安了。”

  太后心中再大的气性只要瞧见陆成泽就全都一扫而空了,只是对于萧毅瑾的隐瞒依然觉得有些气闷,于是横了萧毅瑾一眼,冷哼着道:“陛下真是长本事了,这么大消息居然将哀家瞒住了!”

  以前太后掌管内宫,所有宫宴,人员调派皆由太后一手安排,去年之时萧毅瑾惩治内务府贪腐,顺带着清理了整个皇城,随即整个皇城皆由萧毅瑾全权接手。

  到底是亲儿子太后对于亲儿子谋夺自己手中权柄之事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后有意放手顺势将皇城宫权交了出去,自己也乐得清闲。如今除了寿安宫外,其他宫务皆有萧毅瑾处理。

  只是太后万万没想到萧毅瑾居然会瞒着她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真的滴水不漏。此刻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又辛酸又有些欣慰……

  “儿臣才没有瞒着母后呢,明明是母后自己不理会。”萧毅瑾笑眯眯地上前,一手拉住陆成泽一手拉住太后,将他们拉到小案桌边,三人跪坐下来。

  安姑姑奉上茶水,白玉的水壶里泡了上等的白茶,一时间满室都是茶香味。陆成泽接过手,亲自将三个茶杯倒上大半杯水。

  萧毅瑾端过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尽,接着道:“母后若是稍微关注一下内务府,便会发现儿臣在准备宫宴了……”

  大战之时,节宴皆休,若有宫宴也必定是凯旋之宴,萧毅瑾虽未告诉太后陆成泽即将归来,却也没有刻意隐瞒宫中人员调派的状况。

  “……”太后最近确实懈怠,其实一开始萧毅瑾接手宫务太后还时常查验以防萧毅瑾年龄小被宫人蒙蔽,但后来发现萧毅瑾虽然年龄小但手段老辣,宫务处理得比她更好,于是便撒手不管了。虽然其中也有她自己最近色令智昏、懈怠散漫的原因,但这是他信任萧毅瑾的能力,而不是萧毅瑾反驳的她的理由。太后气恼地瞪了萧毅瑾一眼,气愤道:“不孝子!居然敢顶嘴!”

  萧毅瑾无奈的冲着陆成泽摊了摊手,佯装无奈的说道:“亚父,您可瞧见了吧,母后平日里就是这样欺负朕的!”

  “不孝子,你居然还敢告状!”太后怒气冲冲立即伸出手,想要去揪萧毅瑾的耳朵。

  陆成泽再次伸手拦住,轻笑着道:“太后娘娘,民间有句俗语‘举手不打过头儿,’如今陛下大了,比娘娘还高了一些,娘娘以后可动不得手。”

  太后抿了抿唇收回手,看着陆成泽支支吾吾,道:“不是还有句话儿叫‘棍棒底下出孝子’嘛,我是他娘,怎么就打不得了?”

  “可微臣觉得陛下甚好。”陆成泽拍了拍太后的手背,柔声道:“陛下如今才十五岁,便坐镇朝堂,政务通达……寻常人家哪有这般出息的孩子。”

  “......”太后语塞,但不可否认她也觉得自己的儿子极为出息,萧毅瑾登基,太后接掌宫务,当年在宫中吃了多少老太监老嬷嬷的暗亏,那些人盘踞宫中,人脉通达,沆瀣一气,连城一线,当时她手下有陆成泽派来的人辅助着,还花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将宫里的弯弯绕绕理清。可是如今陛下才多大啊,就将宫务处理得清清楚楚了。

  陆成泽见太后不说话,于是伸手摸了摸萧毅瑾的发顶,继续道:“陛下是大周天子,自有威仪,往后无论人前人后,娘娘也要给陛下留有颜面,万万不可再动手了。”

  “我…我……”太后也觉得有些委屈,嘟嘟哝哝的小声道:“哀家,也没打过他几回,更没在旁人面前打过他……”

  “微臣知道娘娘并无坏心,平常举止也只是与陛下亲近之意罢了。”陆成泽笑了笑,柔声道:“以前便算了,从即日起便不可再动手了,娘娘谨记。”

  萧毅瑾两手撑着下巴,见陆成泽将太后训得说不出话来,心中觉得好笑,这世上能镇得住太后的恐怕也就只有萧毅瑾了,可惜萧毅瑾不愿与他相认……

  太后憋屈的抿着唇,陆成泽便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再说话。太后被陆成泽的眼神看着心里毛毛的。不多时便败下阵来,泄气道:“好啦,是哀家的错,以后必定不再对陛下动手了。”说完,却又质问道:“以往哀家管教陛下你也没说什么,怎么这次回来忽然就变了?”

  陆成泽微微侧过头看向萧毅瑾,笑了笑道:“陛下不日便会亲政,虽未及冠,但却不可再以孩童视之。”

  “亲政!!!”

  太后与萧毅瑾同样惊讶。

  萧毅瑾记得前世亲政是在大婚后直至及冠陆成泽才慢慢移交权柄。

  今生虽然陆成泽因为战事已将部分政务交到他手中,但是主要还是以陆成泽主政,原本他以为今生至少也要到大婚后才能亲政,没想到此事陆成泽便有如此想法了。

  太后却直白得多,她直接霍然起身,震惊地看着陆成泽道:“我们原本不是说好等陛下及冠亲政嘛,怎么这么急?”

  “事从权急。”陆成泽轻笑了一声道:“男子及冠即为成年,原本微臣想着那时候陛下即使顽劣也会收起心性,但如今陛下乖巧聪慧,这几个月来微臣领兵在外,陛下也未曾出任何岔子,这么看来又何须等到五年后,不如顺势而为……”

  说着陆成泽看向萧毅瑾道:“陛下觉得如何?”

  “……”萧毅瑾觉得能如何?

  对于萧毅瑾而言越早亲政于他越有利,他并非真正的少年,纵使前世之时他只是一个无为的君王,但到底经历一世,有着成年人的心性,于他而言他当然对陆成泽的此番决定喜闻乐见。

  萧毅瑾眨了眨眼,努力控制着不住上扬的嘴角,尽量淡薄地说道:“朕都听亚父的。”

  “不急…此事不急……”萧毅瑾欣然接受,但太后却无比抗拒,她大口大口呼吸着,颤抖着声音道:“陛下年少,还需镇安王多多教导,就如我们七年前说的,待陛下及冠后再亲政不好吗?”

  萧毅瑾错愕地抬头看向太后,他万万没想到,阻拦他亲政之人,不是陆成泽、不是朝臣,居然是他的母亲。

  太后弯下身握住陆成泽的肩膀眼眶通红,哽咽着近乎哀求地沉声道:“陛下还需要你的辅佐,哀家也还需要你的保护。”

  “娘娘。”陆成泽叹息着伸手将太后按会到原位上,太后瘫软的靠在身后的木栏上,陆成泽心中终究不忍,软声劝慰道:“娘娘放心,微臣即便是让政之后,也依然是陛下的朝臣。”

  说着,陆成泽看向萧毅瑾抱拳躬身道:“让陛下见笑,微臣与娘娘年少相识,相互扶持十几年,是朋友亦是知己,娘娘只是担忧微臣而已。”

  “无妨。”萧毅瑾闭了闭眼睛,虽然心中对于母后毫不犹豫的选择陆成泽心中有些难过,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前世之时他就已经知晓,母后爱他,爱他至深,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即便是抛去性命也在所不惜。但只要碰上陆成泽即便是他这个爱若生命的儿子,也要退后一步。

  正如前世,陆成泽死去后,太后终生不愿与他相见,她用折磨自己的法子一点一点耗尽所有生气,让他在余生中后悔不已。也正如前世,母后不愿葬入皇陵,不顾皇帝颜面,就连死也想要葬到陆成泽身边去。

  就如陆成泽前世之时饮下鸠酒之后所说,他以自身为耻辱,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死去,他只等着所有人都不再需要他……

  萧毅瑾暗暗深吸了几口气,将心中的痛意压了下去,他伸手握住太后的手,无比认真的盯住太后的眼睛道:“母后,您放心,儿臣即便是亲政也必定时常请教亚父,做个明君,与亚父君臣相得。”

  萧毅瑾向太后保证,他一定会保住陆成泽的命。但权势依然要掌控在他自己手上,这世上没有人会愿意将生死交到旁人手中,即便这个人是他的血缘亲人也不行。

  而且即便现在不亲政,总有一日他依然会从陆成泽手中接过所有权柄,无论是政权亦或是军权,他不可能也不能安心放在旁人手中,永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帝王。

  太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希望这一天来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可如今她也明白陆成泽想给,萧毅瑾想要,她亦无力阻挡。

  她闭上了眼睛,失落地摇了摇头,无力地说道:“前朝之事,哀家不便过问,你们自己决定吧,反正哀家的想法也做不得数。”

  太后叹息着,道:“安蓉,哀家累了,扶哀家去休息一下吧。”说完,太后便不再理会陆成泽与萧毅瑾,扶着安姑姑的手臂直接走进了内室。

  陆成泽与萧毅瑾站起身,看着关闭的房门,眼中都有一些担忧。

  不多时,安姑姑从内室悄然无声地走了出来,在陆成泽与萧毅瑾面前屈膝行了一礼道:“陛下,殿下,娘娘睡下了。”

  萧毅瑾点了点头,道:“那你们最近几天便好生照料太后,若是母后有什么异常及时禀报朕,可知道?”

  “是。”安姑姑再次屈膝道:“奴婢遵旨。”

  萧毅瑾叹了口气道:“既然母后休息了,亚父便早些回去修整一番,今晚晚宴为亚父庆功。”

  陆成泽躬身,应道:“是。”

  萧毅瑾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内室房门抬脚走了出去。

  陆成泽转身也打算告辞,却发现大殿软塌上放着的绣框里,太后绣到一半的绣品。陆成泽定睛看了一眼,上前将绣绷拿了起来,暗绿色的莽纹布料上绣着翠色的青竹。

  陆成泽看向安蓉问道:“这个是太后娘娘绣的?”

  “是。”安蓉垂着头,低声道:“是娘娘近日所绣。”

  “是吗……”陆成泽喃喃浅语,伸手触碰了一下绣到一半的断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将绣品丢回到绣筐里,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