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说吧,孩子归谁>第52章 冰火交融需磨合

  “我的确不想让不相熟的人住在那里, 但你又说竹歌公子现下不方便回去,那怎么办?”杜松风身上搭着薄被,与李怡依偎着,轻声问道。

  “不管了, 反正有你没他。”李怡故意道。

  “这……”杜松风露出踌躇。

  李怡笑起来, 抬起上身俯视臂弯里的人,“其实他住过来, 既是为了缓和尴尬, 也是为了晾一晾蔷舞,终究是要面对。以后怎样, 只能先看蔷舞的反应。”

  “你要撮合他们?”

  李怡叹口气, “随机应变吧。”手指轻轻卷起杜松风的头发,“说来你终归是善心。所以你此次发火是因为吃味了吧?竹歌是花魁, 他住在我们院里,所以你就……”

  “是了!我差点儿忘了问!”杜松风直接弹起来,面色严肃, “你与竹歌早已相识,莫非你曾是、是……”神情艰难声音低下去,“是他的客人?”

  李怡也跟着坐起来,“说是客人倒也不假。”

  杜松风瞪大眼睛面色青白。

  “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怡按住他双肩,“京城如想阁的花魁,就算有银子也不是说见就能见到,说过夜就能过上的。何况你夫君我固然倜傥,却不太爱在花丛中流连……”

  杜松风用力白了他一眼。

  李怡嘿嘿一笑, “那回我同常在一起玩的那几个去如想阁,附庸风雅想听琴,可巧琴师们都在陪客,可巧竹歌闲着,可巧他又愿意给我们弹,因此一下午就这么听曲聊天吃茶。到了晚间,的确有人想包竹歌过夜,但当时竹歌被一个大金主单独包了,不许陪旁人,我们只好悻悻散去。当时想着,这么轻易就能见竹歌公子一面,也算好运。”

  杜松风酸溜溜道:“那个想包他一夜的,当真是‘有人’,而不是你?”

  “哎呦这我可要对天发誓,当真不是我。”李怡信誓旦旦伸出右手,“说实话,我的确曾在勾栏里点过人,但都是姑娘,当时喜欢姑娘多一些……”

  “那蔷舞……”

  “没有!坚决没有!”李怡拼命把手掌抻直,眼珠子认真瞪着,几乎蹦出来,“方才不是说了,花魁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点到的!”

  “那别的姑娘……”

  “很少!非常少!仅有的几次也是想尝新鲜,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再没过过夜。偶尔去,只是喝酒听曲。而且自打去年同你那个了,我再没碰过旁人一指头!”

  杜松风愣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笃定的脸。

  其实就算李怡去过青楼,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何况还都是在他之前的,就更无可指摘。但心里想起了,始终还是介意,因此这番剖白让他踏实了不少。

  然而紧接着李怡便油嘴滑舌道:“男人嘛,那种地方谁不去。”

  杜松风立刻张嘴:“我就不去。”

  “所以说你与众不同,最是别致嘛。”李怡就等着他这句话,夸完之后再将人一搂,脸贴着脸道:“你这身子一碰就泛滥,这嗓子一叫就连绵,胜过花魁无数。”

  杜松风羞至极点,红着脸将李怡一推,李怡的肚子跟着叫了一声。

  “你饿了,菜还多,叫厨房热一热吧。”杜松风穿衣下床喊人,没过多久,菜肴再端上来,皆冒着腾腾热气,色香味俱全。

  李怡捏着筷子吃得毫不客气,“嗯,这家客栈确实不错,厨子足可与我凌霄楼媲美。”

  杜松风在一旁默默地吃,完全不打算说出这些菜的真正来历。

  “可惜美中不足,香菜多了些。”仔细地将香菜杆儿和叶片一个个挑出来放在空盘中。

  杜松风忍不住问:“你不吃香菜?”

  “嗯。”李怡口中含着食物含糊道,“还有豆腐、萝卜、花菜等,都不怎么吃。”

  “是吃了会起疹子?”

  “不是。”李怡摇摇头,“就是不喜欢那个味儿,吃着难受。”

  “那岂非很多菜你都不能吃?”

  “不能吃就不能吃呗。”李怡理所应当地回答。

  “可这些菜很有好处。”杜松风一脸认真谆谆善诱,李怡放下筷子,扭头奇怪而复杂地望着他。杜松风又道:“若是闹了饥荒,只有这些菜,你吃还是不吃?”

  李怡的脸渐渐往杜松风脸上贴近,审视着感慨道:“土木公,你好像我娘啊。”

  杜松风向后缩了缩,不满道:“若我真是你娘,断然不会惯下你这个挑食的毛病。”

  李怡无奈,“哎呦,我就是有几样东西不吃,还被你教训上了?各人吃喝拉撒都有各自的喜好,我还真没见过不挑的人。”

  “我就不挑,我什么都吃。”杜松风更加理所当然地回答。

  “所以说你与众不同,最是别致喽。”李怡明显是说反话的语气,也没打算掩饰,因为他发现了,杜松风此人不能多夸,否则看着没什么,实际尾巴能翘上天去。于是他再道:“怎么你什么都吃,就合该看不起我们这些挑食的?”

  杜松风不悦地扁嘴,“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既然你能吃,就应试着吃些,对身体好,也能吃到更多更好的菜。”

  “费心了。”李怡故意抱拳摇了摇,“我身体挺好,吃不了更多菜也不觉得亏。”

  杜松风心说李怡就是这样随时随地不讲理,干脆把有香菜豆腐的几样菜通通拉到自己面前,把他专门挑出的香菜也通通倒进自己碗里,“你既不喜欢,那就别吃了。”

  果然又生气了、又委屈了。

  李怡从来对他的这种模样很没办法,哎,真不知道他被自己逗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习惯。不过自己也一样,就这么个不禁逗没情趣的家伙,自己还不厌其烦。

  大概自己就是个舔着脸打破僵局的命吧,毕竟刚才吵了一架,这就再吵,有些快了。于是他再凑上去,“好了好了,开玩笑呢,怎么又生气?快给我吃些,饿死了。”

  杜松风侧过身不理他。

  李怡就握住杜松风拿筷子的手,杜松风使劲儿抽手,李怡只好笑道:“怎么还来上劲了?这样吧杜老板,这桌子菜我跟你买,你开个价。”

  杜松风仍是没说话,但李怡发现他面色已然缓和,还有点憋笑的样子,便再接再厉道:“你夫君我有的是银子,别说这一桌子菜,就是再买个你也绰绰有余。”

  杜松风终于忍不住笑了,笑里还有种“明明在生气怎么又被他逗笑了”的羞愤。

  李怡坚持不懈道:“以前可不就是你说我一身铜臭来着?看吧,果然你还是看上了我这点。”贴上去从身后搂住杜松风,“既买了酒菜也买了你,还不快喂你夫君吃?”不要脸地撅起嘴。

  杜松风心念一动,夹起碗里的香菜,迅速塞进李怡嘴里。

  “唔!”李怡从凳子上跳起来,“呸呸”吐完香菜,“土木公,你谋杀亲夫呐!”

  “活该。”杜松风淡淡应了一句,手下却将各样菜分别夹了一些到李怡碗里,还特别注意挑开了他不吃的。

  翌日一早请人清扫屋子,至傍晚时重新搬回去。杜松风里里外外走一圈,李怡跟在一旁,一副“尽管看吧是不是很合心意”的悠然。

  胡式匕首被放在书房中摆玩器的柜上,杜松风将其取下,在掌中把玩片刻,转身快步出门。李怡见他面色坚决,立刻拦住,“你做什么?”

  杜松风道:“这些贴身之物既被旁人用过,就算与我没了缘分,丢了吧。”

  “谁说没了缘分?”李怡紧张起来,“这匕首挺好的,你又带在身边许久,上回你走得急落下了,不过是被竹歌用来削了削平果,能有什么。扔了怪可惜的。”

  “可是……”

  “你从前那些匕首,又切熟肉又割绳子又开药瓶,也没见你嫌弃。”

  “可那是我自己用。”

  李怡将匕首紧紧按在杜松风掌心,“你先收着,先收着好不?就算不想带在身边了,也先别扔。我以后再告诉你缘故,好不?”

  杜松风一脸莫名,李怡夺过匕首放回原位,“好了这里看得差不多了,再去厨房看看。你不是说你会烧菜么?不如晚饭咱们自己整治吧。”

  杜松风被推着向外走,“行倒是行,可万一没整治好吃坏了肚子,耽误了明日的事我可不管。”

  “无妨无妨,你就算给我毒/药我也吃!”

  暂时劝服杜松风,李怡松了口气。那可是最能证明他们有缘的东西,怎能随意扔掉?但若此刻就说给杜松风,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叫杜松风知道自己那么早就对他生出了些异样的感情,还曾想买东西送他,还十分纠结,他夫君的面子往哪儿搁。

  与竹歌成为朋友后,生意上顺当了许多,如想阁也同意由他与杜松风一起做主事人。他开心地将这些进展说给杜松风,杜松风一脸认真,末了问了一句“订金是在你手里吧”。

  他问订金,只是想确认他俩共同主事,是否款项就先结在李怡这里,等生意全部结束,再商议盈利最终的去向。

  结果李怡告诉他,订金还没收。

  杜松风立刻满脸震惊,订金没收?

  整个大厅的木器与装饰都做完了,订金居然还没收?!

  李怡也知道依杜松风的性子必定生气,于是就又苦口婆心地解释,当日他俩先被人摆了一道,逼走了杜松风。他有心转过局面,因此必须做些牺牲,所以就没急着收订金。反正文书上数额写得清楚明白,且近日相交,他相信竹歌为人,不会出差错。

  杜松风就沉下脸说,他能不能一起做这桩生意并不重要,不该做出如此牺牲。

  李怡就又说,不单是这件事,如想阁算大主顾,如今攀下交情,以后可做长久生意。

  杜松风反驳道,生意场上固然有人情,但大都情随利转,因此最关键处在于货品实力。若主顾识货,必不会在意诸如订金之事;若不识货,给再多好处也是无用。而且遇着不识货还贪小利之人,他宁愿不做这生意。瑞福临就是如此,虽是求利,但亦有风骨。

  李怡就无奈了,一再强调不是对方贪小利,是自己首先做下这个人情,且也相信竹歌。

  杜松风便道,卖如此人情有些多余,明明是爽爽利利的生意,为何非要搅进去许多所谓的情分?日后搅得多了,到处都是情分,生意也做不成了。况且一再强调相信竹歌,万一……

  杜松风虽句句锋利,但内心平淡,只为论理。

  然而此话一出,李怡成功地被挑起了火气,不禁口不择言起来:“土木公,我看人多年,一向没出过岔子,今日就算错看了竹歌,也不过是损失些银子。不像你,好容易信了一个人,却差点儿把全家的命都搭进去。”

  这么一下,杜松风也结结实实地怒了。

  两人冷眼对望,相互间充满了看不惯。

  杜松风心想若是换做旁人,他压根儿就不会多嘴半句。他知道李怡重朋友爱结交,如今也不过是想规劝规劝,又不是让他立刻改掉。

  结果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那样说自己。

  李怡就觉得杜松风太较真太刻板,他说的固然有理,可世上的人和事千千万万形形色色,该圆滑则圆滑该变通就变通,哪有什么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当然,自己一时冲动戳他痛处,也是不对。

  紧张地沉默良久,李怡首先叹气,“过去的事便不说了,时候快到了,走吧。”

  竹歌特意备席一桌宴请他俩,颇有些向杜松风请罪的意思。正好赶上如想阁大厅的器物都已制好,众人顺道查看品评,再细议后面的工程。

  事情已经定下,二人就算心情再不好也得如期赴约。

  酒席就设在如想阁换上新装的大厅内,竹歌与蔷舞也是那件事后首次相对,一桌四人可谓各怀心事,大部分的话都是李怡与竹歌在说,即便谈到生意,杜松风与蔷舞也不怎么开口。

  服侍的下人看得别扭,趁着出去温酒的空当,回来便将刚听来的太子殿下大婚的消息讲了,想缓和缓和气氛。然而李怡一听,不仅没缓和,反而更紧张了。

  “怎么几日不见,竟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竹歌惊讶地望着拍案而起的李怡,“李公子莫急,坐下说。听你话中之意,太子殿下的婚事……”

  李怡坐下,痛心疾首,“实不相瞒,太子侧妃韩梦柳,是在下的好友。”

  竹歌与蔷舞更惊,下意识对望一眼,又立刻尴尬地别开目光。竹歌掩饰道:“没想到李公子竟能与这样的人物结交,杜公子亦曾在宫中受君后青眼,两位实在是一对龙凤。”

  “哎,”李怡面露忧愁,语气犹豫,“可是这桩婚事……”

  “李台。”杜松风打断他,“背后妄议他人,还是太子侧妃,实在不妥。”声音冷漠而坚定,席上热烘烘的菜仿佛都跟着凉了下来。

  竹歌与蔷舞默不作声,李怡斜眼瞥了杜松风一下,面无表情道:“我哪里敢议论太子侧妃。不过是觉得一入宫门深似海,又有哪个能快活。这才只说了一句,正主儿尚未如何,你就先要把我剐了。”夹了两口菜,硬生生道:“吃饭,吃完说事。”

  杜松风定定地望着满桌色彩鲜艳的菜肴,只觉得胸中憋闷,如坐针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精儿子和傻儿子进入成长空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