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的和尚夫君>第63章 十年

  一瓢水沿着沈舒云的发际缓缓淌下,滴答滴答落进脚边的洗脸盆里,她扶着腰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手搓摩着一团褐黑色的发膏朝她乌黑的头发抹了过来。那只手的力道不轻不重,修长的十指穿梭在发间,没几下便揉出了一股股洁白的泡泡。

  泡沫被风一吹有几个大的瞬时从乌发上飞了下来,沈舒云伸出手掌去接,透明的泡沫在太阳底下闪着五彩斑斓的光,像彩虹般美丽又圣洁。

  沈舒云的嘴角挑起一弯大大的弧度,眯着眼睛伸出另一只手对这泡沫戳了戳,瞬间“啪”的一声轻响,那泡沫便在空气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沈舒云瘪瘪嘴,这时看见前头不远处还有一个更大的泡泡,她又伸了手去够。一戳,一破;再戳,再破;再够……如此玩了好几次,头顶上的那只手忽然敲了她一下,随即有个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都三十二岁了,怎么还跟小女娃似的?”

  沈舒云讪讪收回手,侧头瞪了眼身后的男人:“怎么啦,就嫌弃我啦?兴许到了五十岁我还玩这个呢,到时候你是不是得把我给赶出去?”

  “五十岁?那不成老婆婆了,我赶你你还走得动么,若是走不动岂不还得贫僧背出去?算了这个太吃亏了,贫僧还是不赶了!”

  沈舒云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揉揉酸麻的腰肢,问:“昙玄,洗好了没有啊?”

  “嗯,马上就好了。”

  最后一瓢水淋下,昙玄从一侧的木架子上拿来了干巾子给她,沈舒云扶着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用巾子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昙玄将洗脸盆里的湿巾子拧干后端着去把水倒了,然后把洗脸盆用干净的水清洗了一下,放好后又去她屋子里拿了梳子过来。这时沈舒云已经擦好了头发,昙玄扶着她再次坐了下去,自己也去搬了个高一点的凳子放在她身后,就这样迎着长风,他拿着那把已经用了十多年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面前的云鬓。

  “舒云,贫僧再帮你重做一把吧?这梳子有几个指梳都断了。”昙玄凝视着眼前黑瀑般的秀发,微有些动容的说道。

  沈舒云的头动了动,手撑在下巴上抬头望向不远处的菜地和院墙边开得姹紫嫣红的花微笑道:“不用,我觉得这把就很好。”

  身后的人陷入了沉默,沈舒云慢慢回过头,见他扬起了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眸中的深情如同潮水,一波比一波更汹涌。

  她来不及张口,面前的那张脸便迅速凑近,继而一双火热的唇贴了过来,在她轻轻的喘息间,那唇熟练的撬开了她的牙关探入内侧,深深吮吸。

  “昙玄,别,别闹!”

  沈舒云慌忙推了推他,寺庙大门还开着呢,随时都有人进来。

  昙玄稍稍松开了她些许,正当沈舒云以为得救时只见他转头往小院那儿匆匆一瞥,而后又将她扣了过来。

  “没事,丘儿都已经住去学堂了,这时候更加不会有人来。再者,就算有人来了总能听见脚步声,等他们进了院子我再放开你也不迟。”

  沈舒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娇嗔了一句道:“你怎么脸皮这么厚?”

  “脸皮厚?”昙玄巧笑,修长的食指在她鼻尖一点,末了一把将她的身子揽到了自己的腿上:“贫僧和吾妻行夫妻之乐,如何能算脸皮厚?是吾妻脸皮太薄了吧,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吾妻怎么还这么害羞?”

  昙玄湿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沈舒云觉得脸痒痒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昙玄见状压低她的头往下一俯,两人的唇顿时又贴了上来。

  缠绵火热的一通吻过后,沈舒云红着脸从他腿上站了起来,手脚局促宛如他们第一次见面。

  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离正午还早,不能借故去厨房,忙又编了一个其他的借口打算回房。

  昙玄在身后望着她的背影笑,正要出言打趣,寺庙的大门此刻嘎吱响了一下,继而一个长相十分白皙精致的小伙儿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到房门口的沈舒云亦听到了动静,扶门回望,在看到小伙的那一刹那眼睛都亮了起来,小伙也是脚步飞快地冲他们跑来,跑到沈舒云面前忙低了低头,满脸羞赧地叫了一声“娘”。

  沈舒云扶着门把的手放了下来,转而环顾了一下小伙,随即道:“丘儿,怎么大上午的就回来了,今日学堂休课么?”

  沈丘摇头,目光向左侧的昙玄看了过去,昙玄亦走上前道:“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们说?”

  沈丘点头,语气很是支吾,昙玄和沈舒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沈丘后来干脆横了横心,从厨房里搬来三把凳子邀他们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道:“昙玄师傅,娘,丘儿其实……其实是自己不想待在学堂教书才回来的。”

  沈丘的话刚落,对面的两人俱是一愣,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何?”

  “因为……因为丘儿志不在教书,丘儿想去外地求学,将来进京考取功名!”

  昙玄和沈舒云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错愕,而后昙玄问:“此事是你一时兴起还是当真想考取功名,你可知求学之路如何不易,你能吃得了那份苦头么?”

  沈丘的眼神掠过眼前的两个至亲看向了远处的苍穹,神情中透着无比的憧憬,他丝毫没有疑虑便答道:“你们是丘儿的至亲,丘儿从小有什么事都跟你们说,此次也是一样,丘儿是认真的,当还小的时候第一次在书上看见里头描写着的京城,后又听先生说起过京城,丘儿便一直想去那儿看看,以前盖这座寺庙的李家村老前辈不是在京城当过大官么,我想像他一样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沈舒云的手无端颤了颤,昙玄赶紧一把握住,转头沉声对沈丘说:“丘儿,你先在外面等一等,你娘刚洗完头现在有些凉,待我扶她进去披件衣服再说你的事。”

  沈丘眉头一簇,冠玉似的脸庞上露出担忧:“娘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啊,要不找个大夫来看看?”

  昙玄边扶沈舒云起身边摆了摆手:“不用了,她没事儿。”

  两人进到屋子里,刚关上门,沈舒云含着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她一把倒在昙玄身上,揪着他胸口的领子低低抽泣了起来,昙玄像哄婴儿似的拍打着她的脊背,另一只手揽在她腰上,自己也跟着湿了眼眶。

  待她哭过一场,昙玄从衣柜里找来一件披风给她系上,然后拉着她走了出去。

  门外,沈丘像只焦急的兔子般守在那里,见他们红着眼睛出来,沈丘羞愧地低下了头。

  “昙玄师傅,娘,对不起,是丘儿不孝!”

  沈丘对着他们咚一下直直跪了下来,昙玄赶紧扶了他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丘儿,你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快要到弱冠之年,很多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我们只是听闻你要远行舍不得罢了。”

  “我也舍不得你们。”沈丘膝行至他们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你们对丘儿的养育之恩丘儿没齿难忘,即便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

  “好了丘儿,快起来吧!”昙玄叹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身旁的沈舒云,“舒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舒云吸了吸鼻子,已经整理好面上的表情,此刻再看向沈丘时心下平静了许多,她想了想,道:“娘和昙玄你倒是不用担心,只是小芫她……”

  说起小芫,沈丘的脸色徒然一黯,眼眶中有几片泪花悄然闪过:“小芫那边我……我等会儿自会去跟她说清楚的,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沈舒云终于点了头,沈丘霎时松了口大气,在自己原来的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到了正午帮沈舒云做好午饭吃过,然后便去了何家。

  沈丘自幼勤勉刻苦,课业优异,在去年十六岁时便通过了县里的三场考试(县试、府试、院试)成为了这个镇上仅有的秀才,因着这个缘故,他被老先生三催四请请去了学堂教书。老先生年纪也大了,正有意让他接替自己,便不辞麻烦地在学堂里另辟了一个房间作为他的单独住所,因而这一年多来沈丘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学堂里,只在逢年过节休课的时候才会回寺庙。

  沈丘来到何家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火热的时候,率先看见他的是小芫的大嫂小慧,沈丘扬了扬手跟小慧打招呼:“嫂子好,贤哥哥在家么?”

  小慧已有了四个多月身孕,闻言面上露着娇羞的笑,道:“不在,今儿个你贤哥哥出去买娃将来要用的东西去了,倒是小芫在家。秀才弟弟,其实你是来找我家小芫的吧?”

  沈丘的脸一红,慌忙低下了头去,小慧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屋后面一指:“去吧,小芫就在屋后晒衣服呢,她今天心情有些不好,你好好替嫂子哄哄她。”

  沈丘“哎”了一声,忙小跑着去了屋后。

  何家的屋后种了好几棵桃树,这个时节桃树上结了琳琅满目的青果子,沈丘到达时小芫正放了洗衣盆在攀折桃枝摘没熟的桃儿。她的身量长开了,远远看着已经是个丰盈秀致的大姑娘,偏生脸蛋也和沈丘似的长得极为白嫩,一举一动端庄雅致、灵气逼人。

  “小芫!”沈丘叫了她一句。

  小芫没搭理。

  沈丘走近后再加了一句,小芫秀眉一横,当即就拿着手上的青桃子扔向了他。

  沈丘一侧身躲过几个,但还是被最后一个哐当砸了脑袋,他剑眉一皱,立时伸手便捂了过去。

  “小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沈丘咬着嘴唇一步一迟疑的走了过去。

  小芫冷哼:“枉你同我相识多年,竟连我的性子都不知道,你是害怕告诉了我我就会缠着你阻止你去么,那你也把我何小芫看得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