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的和尚夫君>第45章 一直在后悔

  “舒云!”昙玄托着她的后脑勺,长长一叹,“贫僧一无所有,甚至不能给你一个正常女子该有的生活,你跟着贫僧只会受苦。”

  “我不怕的,连死都不怕,还怕受苦么?”

  “可我怕!”昙玄低头静静地注视她的眼睛,殷切中带着浓浓的哀伤,“作为一个丈夫,连最基本的要求都不能满足自己的妻子,我真的很不合格。”

  沈舒云抱着他使劲地摇了摇头:“不,不关你的事,这些都是我的主意,你没有做错什么,无须责怪自己!”

  “舒云。”昙玄的眸中都是心疼,“如果你真的想让贫僧别责怪自己,那就放下我吧,去过更好的生活,这样我才能安心。”

  昙玄深深吸气,低头在沈舒云悲恸绝望的眼神下慢慢推开了她,随即端着药碗快速退出了她的房间。

  翌日,天阴。早饭过后天空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

  沈舒云从房间出来将晒在殿后的衣服和薄毯收了,贤儿见状也跟着跑过来,屁颠屁颠地在身后帮忙。

  沈舒云摸了摸他的头,把手里一个草席枕头递给他,贤儿抱着枕头一蹦一跳的往前走,走到房门口,小院门口处突然出现了一把淡蓝色的大伞,雨滴顺着伞面倾泻而下,滴滴答答地打湿了撑伞人的裤脚。

  沈舒云把衣服和枕头放好在床上后,立即走到房门口朝来人叫了一句,贤儿也跟着扑上前大叫“娘,娘……”

  孙秀玉呵呵笑了几声,三两步小跑到她房间收回伞,一把抱起儿子贤儿,然后回身瞧了瞧沈舒云,只一眼便发现了端倪:“怎么啦,看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沈舒云倚在门边,闻言一个趔趄:“你听谁说的?”

  孙秀玉目光微讶,立即抢白道:“真的啊?你和昙玄师傅到底怎么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沈舒云嗫嚅道。

  孙秀玉把贤儿放了下来,执着沈舒云的手在床边坐下,手覆在她手背上,缓缓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大半,是不是因为外头那些人说你的风言风语,昙玄师傅听到了就想把你推开,让你另嫁他人?”

  “秀玉姐姐,你……”沈舒云震惊地看着她,嘴张了又张,半晌都支吾不成句。

  孙秀玉哈哈一笑:“有这么吃惊么?你们年轻夫妻的事不就是那几样,更何况是你,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了解,昙玄师傅呢又是个闷葫芦,像你们这样的遇上这种事,不出问题才不正常呢!”

  她这么一说,沈舒云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秀玉姐姐,你有办法?”

  “当然!”

  孙秀玉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而后凑近沈舒云对她耳语了几句,沈舒云听罢皱了皱眉,有些颤抖着问道:“秀玉姐姐,这……这真的行么?”

  “放心,保证没问题,你只要记得胆大一些,放开一些,决绝一些,结果一定包你满意!”

  孙秀玉说完拍拍沈舒云的手,而后从床边起身,抱起贤儿就打伞往雨里冲。

  “秀玉姐姐,等雨停了再去吧,现在还下着雨呢!”沈舒云在身后大叫。

  孙秀玉回身朝她摆了摆手,道了句“不用了”,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寺庙。

  沈舒云还是担心他们会淋湿,自己又打了伞追出去,结果刚走到庙门口,就看见一个男人从不远处的路上走来,他头上罩着一把青伞,青伞微扬,露出伞下一张和善淡静的脸。

  沈舒云追逐的脚步顿住,停在那儿静静看着孙秀玉抱着贤儿走到男人身旁,然后把贤儿往男人臂弯里一塞,一家三口便转过身笑着同她告别,直到他们走出去好远好远,沈舒云才回过神来。拂了拂额前被雨水打湿的碎发,她莞尔一笑,慢慢地朝大殿走了过去。

  昙玄跪坐在大殿的蒲团上诵经,声音轻如蚊呐,听到沈舒云进来也不停止。

  沈舒云不打断她,径直往他旁边的蒲团上一跪,而后也学着他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默诵。

  两个人一起在那儿跪了近两个时辰,转眼已至晌午,昙玄的肚子越来越饿,可沈舒云却一点要去做午饭的意思都没有。

  他不禁停下诵经声微微侧了侧头,沈舒云依然闭着眼睛,只是现在没有默诵了。

  昙玄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凝滞住了,随后自己起身去了厨房。

  沈舒云继续跪在蒲团上,一直等午饭做好,昙玄过来叫她吃饭,她适才从蒲团上起身默默跟了去。

  吃完饭,沈舒云碗也不洗便关门回了自己房间,走到大殿门口的昙玄见状募地回转过头,顿了顿,然后折回来厨房把碗筷洗了。

  如是过了两三日,昙玄终是忍不住了,在第四天的早上拦住了提着篮子正要外出的沈舒云道:“沈施主,这几日你……你为何如此?”

  沈舒云故作不知,歪了歪头好整以暇地抱着胸道:“什么?昙玄师傅似乎话里有话?”

  昙玄别了别脸,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舒云,你明明懂的。”

  沈舒云冷笑了下,扬了扬手里的篮子:“昙玄师傅说笑了,我哪里懂得?如果昙玄师傅没什么事就麻烦让一下,我去逛集市了。”

  “逛集市做什么?”他突然转了话题,眉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你一个人去么,如果你叔叔……”

  “不必了昙玄师傅!”沈舒云不待他说完就抬手打断,“如果我叔叔带人来抓我,我正好借此机会脱离这里,昙玄师傅前几天不是给了我休书,让我自己做抉择,还说和我没有一丝情意么?既如此,我便不再多打扰昙玄师傅了。”

  沈舒云说到这儿又扬了扬手里的篮子,说:“我手里还剩八十多文钱,这次去集市给昙玄师傅置办几身衣裳买几双鞋,剩下的再买一些时兴的果蔬,等过完了今天,我就不再打扰你了。”

  “舒云!”昙玄的眸中都是恐惧,听罢猛地拉住了她的袖子。

  沈舒云回过头,一双眼睛里波光粼粼,似有决绝,又有不舍,她低头看了眼拽着她袖子的手,慢慢,慢慢的把它掰开了。

  这一天的饭昙玄吃的味同嚼蜡,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地往沈舒云身上瞟,目光含情亦含悔。

  沈舒云照常像往日一样做了他爱吃的豆芽,然后在他盯着她发呆的时候把豆芽端到他面前,敲敲碗沿,笑着催促道:“快吃啊,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昙玄沉默,鼻子却渐渐酸涩了起来。

  入夜之后,昙玄下了晚课。这一天的晚课他做的极为敷衍,自己心里也知这样不行,可脑子好乱,睁眼闭眼都是她的身影,她的气息,她的话,她的笑……一想到明日就将离别,他的心好像突然间被人悄无声息的掏空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昙玄幽幽一叹,随后起身点亮了烛台,借着蜡烛的星点火光,他一步一顿缓缓来到了沈舒云的房门口。

  “……沈施主,你睡了么?”昙玄支吾良久才叫了一句。

  里头的人睁眼躺在床上,闻得声音后立即从床上翻下来要去开门,手刚触及到门环,孙秀玉的话又从脑海里响起,于是门环被放下,她重新躺回到床上。

  这一夜,门外的脚步声来来去去,沈舒云亦睡不着,裹了张薄毯靠坐在床头,听着那声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直持续到次日清晨,沈舒云掀开身上的薄被穿鞋下床打开了房门,一开门昙玄的身影当即便闯了进来。

  “沈施主……不,舒云,你听贫僧说,贫僧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外恐有不妥,如今世道对女子多有掣肘,你又……又是被休之人,往后的处境想必更加艰难……”

  昙玄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沈舒云确信,这是她认识他以来说过最多的一次话。

  “沈施主,你觉得呢?”昙玄说完最后一句,终于停下了声问她,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还是耐着想喝水的冲动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沈舒云望着他凄凉的笑,说:“昙玄师傅,现在我要走了你考虑到这些了,那之前呢?之前你给我休书,说对我毫无情义的时候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外面该如何活?我以为你是真的考虑到了,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举动,所以我也不想再麻烦你了,我走就是!”

  昙玄的身体震颤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沈舒云会说这些,末了他轻轻低下头,呼吸里带了几分局促和羞涩,道:“其实贫僧……贫僧一直在后悔。后悔对你说了那些话,后悔写了休书,后悔那些天冷淡你,可是……可是要让贫僧向你道歉贫僧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因为这等同于贫僧承认了对沈施主的情意。”

  “哦?既然不想承认,那昙玄师傅现在又为何对我说这些?”沈舒云冷着脸反问他道。

  昙玄一咬牙,一把拉过她拥进了怀里,伸手抚进她披散在肩头的柔软秀发,他深深吸气,而后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说是因为贫僧反悔了,贫僧其实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欺骗佛祖,贫僧一点儿也不想让沈施主离开,贫僧想让沈施主长长久久的住在这里,只要你不嫌弃,贫僧愿意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直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