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风花血域>第143章

  “花会不会是青荷大叔送的……不对不对,当时青荷大叔在昆娑……外公是一个人来天山的吗?”

  “对呀。”云慕皱起眉头,“少逸,有什么不对吗?”

  “有不对——”少逸突然深沉下来。

  “今天我们来北山是迎着顺风,假定三个月前外公也是迎着顺风,跟我们同样的速度,你想想,从客栈到这里,再返回,需要多长的时间?……”

  云慕翻着眼皮思索起来,最终得出结论——那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们都去过骆家庄,从客栈可以知道它的方向是与北山相悖的!这一段路程也是漫长的!就算外公到了天山就马不停蹄地向北山赶路,又在夜里赶回了客栈,他就根本无法出现在骆家庄!你明白吗云慕?他不可能在众人上山之前已经到过骆家庄,他根本不可能在那之前见过骆庄主!你知道我再说什么吗云慕?骆庄主根本不可能是外公杀的!外公没见过骆庄主,他把我们都骗了!他亲口造了一个弥天大谎!他在替人顶罪!”

  云慕像被突然间抽去了骨头,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

  94、

  脚印,深刻的、很明显的脚印。只有一串,看样子是从山上而来的。

  一大清早,少逸在祥云客栈的门口发现了一串新鲜的马蹄印记。昨夜没有下雪,风力不大,所以那道痕迹显得格外明显。

  少逸蹲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断定只是一匹马留下的。

  他抬起头,白茫茫的雪路晃得他睁不开眼。人是在昨晚他们到达祥云客栈之前就离开的,要是能正好碰到下山的人,兴许可以了解一下山上的情况。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焦躁难忍,但是没有办法。他已经打算带着云慕去骆家庄一趟。他在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什么都可以讨价还价,只有真相不可以。

  他思考了一整夜。他假设梁丘染仅仅为了他与云慕的安危而谎称自己就是凶手,只是设法打发少逸带着云慕远走他乡,远离昆娑的危境。他知道梁丘染的情商不会低到这种程度。危险到来的时候,少逸这种胆小怕事之人会第一个逃跑的。他更没有原因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如此自毁形象地终结一段严重的杀戮罪行。他无法再假设一种可能来解释梁丘染行为的原因。这足以说明梁丘染的目的只有一点:让少逸相信自己就是凶手,从此便无人再去追究案件的本质与真相——足够说明,梁丘染在做荒诞的承认时已经知道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到底是谁,并且他在极力地掩盖罪行的真相,他希望真凶可以逍遥法外,甚至牺牲自己也要保全那个人的名誉!

  暗夜百合的事情说明他对骆家庄的凶杀一无所知,这一点上他撒了谎,那么其他方面也就不攻自破。他没有见过孔最,众人上山后孔最就再没出现过,所谓串通与交付霹雳子的事情纯属乱谈,那么就是说霹雳子在别人手里,除了孔最、霹雳堂的人,一个外人也在无时无刻掌握着霹雳堂的独门暗器。杀人有很多方式,但它偏偏选用霹雳子,唯一的目的就是嫁祸,在他将众人的目光转移至霹雳堂的时候,又以同样的方式解决了赫连雕龙,谁能同时与这些人都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却有本事让梁丘染为它把所有的罪行都承担下来呢?少逸想了想自己认识的所有跟这件事多少有点关联的人,滴水不漏,最终他肯定只有一个人能办得到,而这答案,简直比梁丘染杀了人还荒谬——况且,云慕是没有作案时间的……

  换一个角度。

  放弃因果关系的搭配,仅仅从案件本身的线索出发,他只能又想到一个人。

  少逸把过去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按顺序拼插起来,把这个人带到那些情境中,惊异地发现可以如此说得通。场景安排得密不透风,关系却无法明确。

  从天山骆闻人被害,到霹雳堂赫连雕龙的遇刺现场……再到梁丘染对这件事态度的突然转变,他们似乎一直在忽略一个人的存在,那个人同样以被害人的形象自居,它跟着少逸他们跋山涉水,身份隐晦,心事重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在那些地方,不约而同发生了一些可疑的事。

  他顺着马蹄印向上走,在晌午到达了骆家庄。

  门从外面被紧锁,他翻墙越了过去。

  他相信能找到些什么,因为骆家庄至少该有三个人存在,三个人不会只骑一匹马。

  在他进入第十八间房子的时候他已经累了,并且确信骆家庄已经人去楼空。所有屋子都整整齐齐的,好像根本没有人住过,亦或者在人走之前做过彻底打扫。

  昨天下山的究竟是谁呢?他们三个怎么会分开,不是说永远都不再下山的吗?

  最终他在磐熙苑找到了答案。

  一尊雕塑。

  一座墓碑。

  雕塑令少逸望而却步。

  骆璞真被钉在木制十字架,已经冻到僵硬。

  雕塑的旁边有一座墓碑,一行小字:爱妻草摩。

  ——北风其凉,雨雪其磅。岂曰无衣,与尔同袍——

  骆墨羽一手造就了这令人心惊胆战的场景,随后不知去向。

  在他离开前骆家庄到底发生过什么少逸不得而知,但是他现在突然关心起骆墨羽的去向来。

  他突然想到这一系列案件的最初缘由。

  骆闻人死了,丢了一根手指。这手指现在还未出现。

  他设了这样一个庞大的陷阱把大家都推到里面,最终的目标仅仅是那份宝藏吗?!

  难道这仅是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之间一次隐晦的交易?

  就这样,两个人,一匹马,像幅永恒的水墨画,从昆娑到天山,又从天山奔赴了西南。他们带着同样迫于解答的疑惑,去寻找一个令他们匪夷所思的答案。正如当初的梁丘染。

  那天梁丘染收到朝廷同党的密信,得知韶尊已经被彻底软禁起来,毫无疑问地失去了行使职能与身份价值。成千上万的元老忠义被抄家斩首,夔朔法规突然变得一文不值,郑隐白一手遮天,瞬间沧离的天下像被布满了黑压压的乌鸦群,黑暗势力彻底颠覆了由梁丘染一手创下光明战史。风在哭泣的背景下呼啸沧桑,隐隐中血腥的味道弥漫至无处不在。没有人再在意他的存在,甚至以往与他有关的种种人物关系都被拦腰截断,他像一个硕大球形的圆心,径长不是被邪恶铲除就是自行远离,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