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堂主刚刚遇害了。”浦承山硬冷地说,“就在我们离开房间后的半刻间——也是中了霹雳子而死。”
墨羽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摇摆不定,头脑开始发晕走眩,好像自己是一片无根无基的树叶,迎风飘展。真实与幻象轮流出现在他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自己其实已经沉浸在睡眠中。
陆翳风缓缓走上前来,几乎不敢直视墨羽的眼睛。
“在这,我替堂主道过欠……”
墨羽恍惚地望着他,眼中流露出暗淡的光。
“墨羽,”梁丘染带着他人走进,“既然骆姑娘已经找到,那就好了。”
许久,他却摇头。抬起一只手,无力地飘在半空中,“死了的人……就必须要原谅么?”
“你?”陆翳风惊诧地看着他,“堂主已经遇害了……”
“那是你们的事。”他出奇的冷静,“畏罪自尽,还敢称自己为武林尊圣,何等的无耻……”
“堂主不是自尽的!他被人谋害,死得不明不白,都因为她出现在窗外!”陆翳风手指着墨羽身后的璞真,气呼呼地叫道。
“不是?”墨羽挑着眼睛,“他想用霹雳子蒙蔽所有的人吗?他用那个东西,残害了那么多性命,最后却解决了自己……你在这像条狗似的叫唤什么?”
“你……”
“陆教头,”浦承山低沉地说,“少庄主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不要忘了,现在不是对这种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
他冷静地扫了扫被扔放在床边的面具,心中不由一颤。
“想必这位便是骆姑娘了吧,敢问一句,刚才有人看见你往西苑林的方向跑了,你又是如何绕到东厢来的呢?”
“我……”紧缩在墨羽高大身躯后面的璞镇探出半边头来,“我没有绕道,我是直接回来的。”
“嗯?”浦承山严肃地看着她,似乎这样就能迫使对方说出实话来。但这一次,他的计划失败了,骆璞真坚定地回望着他,完全高贵自信的大家风范。
“赫连雕龙杀了义父,又掳走了师姐,现在人证物证都齐全了,大人还有什么犹豫的?”墨羽淡淡地说。
“爹?爹怎么了!?”璞真一惊,遂跳到墨羽面前,“你说爹被杀了?!”
“嗯。”墨羽点点头,顺手将恍惚欲泪的璞真拉回怀中,“爹已经没了,以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人!我不相信!”璞真在他的手臂中拍打着,挣扎着扑腾起来。
“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总有一天要告诉你……”他紧紧抱住璞真,全然不顾周围的人群,无声无息的泪顺着俊秀的面孔流下来。
浦承山见状轻轻咳了几声,回头看了眼紧眉深思的太师,遂示意大家先举退下了。
众人来到庭院中,淡黄的曙光已渐从东方的天空氤氲开来。凌晨的空气,是最新鲜的,也是最阴冷的,雨点渐渐小了下去,不知不觉中,倏忽变成毛毛细雨,洋洋洒洒飘在空中。
“太师觉得如何?”浦承山问。
“情况我并不清楚,所以很难下定论。”梁丘染带着怪怪的语气,对于自己刚刚产生的想法只字不提,“当时我不在现场,若是在,我定会命人守在房间里,不至于令暗中人那么容易下手。”
“太师的意思是……”浦承山一愣,“调虎离山?”
梁丘染摇头,“未然,一切都是妄推……我们在这追查案子,却有人暗中紧盯着我们。”
浦承山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太师并未说出心里的全部所想。
“义父义父……”少逸从正房方向颠颠地跑了过来,“验过了,堂主身上只有一处伤口,一粒霹雳子直中要害,另外,我还在堂主袖带中发现了大量的霹雳子。”
“是么?”
“但是,”少逸接着说,“堂主的眼睛,不是人为弄大的。”他凑近浦承山的耳朵,“怎么按都闭不上呢……”
浦承山点点头,“事情也许并没太师想得那么复杂。”
梁丘染定睛望了望浦承山,眼中划过一丝从未出现过的光,他扭着头,探查着浦承山的神色。
“骆姑娘因好奇而从窗外偷窥,致使我们全盘出门,而后,有人进去行凶,若真是他人所为,我已经猜到是谁了。堂主自杀的可能,仅有一点点。”
清晨的太阳逐渐清晰起来,天气竟全然放晴了。
阳光从门边、窗户倾洒进来,照在墨羽身上。他感到一丝温暖,他的手动了动,便在璞真的脸上摩娑一下。
他俯在床边,陪伤心的璞真静静入睡,自己也卷入了疲惫倦怠的睡眠中。
梦中,他看见了许多人,有草摩、璞真,还有死去的义父与赫连雕龙,少逸和云慕在他的眼前跑来跑去疯玩着,他看着他们笑。他希望自己也可以变得像他们一样快活无虑,他心想再也不会离开草摩和璞真……继而,他看到了一个白发老人,他转过身,希望可以逃过此劫,那人却生硬地掮住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