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病娇皇子火葬场实录>第四十九章

  马车驶到寺门口, 不得不停下,余下的路程只能依靠双腿。

  身旁围了群侍卫还有慕明韶派过来的两个小丫鬟,谢依依只能乖乖先去了祭拜求子观音的佛堂。

  寺内深处是一层高大的佛塔, 外部围着一圈佛堂,最中央是一棵传闻生长了上千年的祈愿树。

  敲击木鱼和僧人低声诵读经文的阵阵声响, 听得人心绪愈发安宁。

  祭拜过后,谢依依借口留下,磨磨蹭蹭写了许久的心愿,待丢上祈愿树的刹那, 终于瞧见玄济大师自廊下匆匆走过。

  拐了个弯向她这处走来。

  未及走近,那浑厚沧桑之声远远传来。

  “夫人有佛缘, 可要去大堂内求一签?”

  谢依依等得便是玄济大师寻来,自然毫不犹豫柔声应下。

  玄济大师远名在外,寻常丫鬟侍卫也识得,他主动邀人求签亦是难得,也无人阻拦, 催着谢依依赶紧回府。

  只是侍卫虽被两个罗汉僧拦在门外,那两个小丫鬟却还是跟着进了寺内大堂。

  因是个寻常日子,大堂内挤了四五香客, 却恰好还余了一个空着的蒲团。

  谢依依跪在蒲团上, 纤长柔嫩的握住签筒轻轻摇晃,有几分心不在焉。

  她与玄济大师要说的, 也不是不能让慕明韶听见,但她出门寻的借口只是求子,若让他知晓了,她早盘算了旁的事,尤其是乐安之事, 多少有些忧患在里头。

  “咚”一声轻响,签筒内晃出一根签子。

  谢依依下意识俯下身子,还未来得及查看。

  那签子便被一只褶皱的手拾走了。

  玄济大师似笑非笑地眼神从她身后两个小丫鬟身上扫过,悠长地对两人开口道:“老僧解签向来都是单独与人相说。”

  谢依依未给两个面面相觑的小丫鬟一点儿机会,对着玄济大师微微颔首,便同他绕进了大堂边的一间屋。

  静室正有两名僧人打坐冥思,玄济大师毫不客气暂且让两人从另一扇门出去等着。

  一切顺利地令谢依依不由觉得,玄济大师早就料想到一切,刻意在祈愿树下与她相逢呢。

  目送那两位僧人离开,玄济才转过身,两条胳膊垂在身材,轻声道:

  “夫人,你今日前来为的应当也不是求签。”

  听得她连摇头,略带几分尴尬地回道:

  “不必…不必这么唤我。”

  玄济大师却只是对她摆了摆手,自顾自继续道:

  “其实老僧与夫人的祖母相识多年,却也有许多年不曾见过面了。”

  谢依依下意识以为他如此说,是因她祖母过世了。

  下一瞬,却又听他道:

  “当年老僧不过刚受了足戒,下山历练,偏得打抱不平,最后犯了心病,险些丧病。”

  “后来,是夫人的祖母将老僧救下。”

  玄济大师说话时,目光透过前方的门望向极远之处,手捋过长须,嗓音也比寻常时候更悠远。

  谢依依却一时愣了。

  她可从来不曾知晓她那位祖母还有这般的本事。

  玄济大师却似是并未察觉她的困惑,只兀自继续说道:

  “老僧这几年用于医治乐安的方子,皆是按着当年夫人祖母医治老僧的来配的。”

  “大师,你是否是弄错人了?”

  她听到那番话,终是没忍住将之打断。

  玄济大师却头回带了一丝情绪反驳她:

  “救命恩人,老僧怎会弄错?”

  他面上那笃定的神色,险些让谢依依以为自个儿记忆出了差错,咬着下唇,轻声回道:

  “可……我不曾听过祖母有何济世医人之能。”

  “因我寺曾经极为诲医,她当年救下老僧,自该付出几分代价。”

  玄济大师话音刚落,谢依依直觉自己听见一声木头签子被掰断的声,只是被那宽大的僧袍挡住,她也不能确信。

  毕竟玄济大师向来从容淡然,实在不似一个会轻易起情绪的。

  她紧抿着唇,半晌未反应过来,对方所言究竟是何意。

  “老僧便是与夫人说了,夫人也不一定知晓,寻常人不管江湖事,你祖母当年因救下老僧被赶出现今避世数十年的栖云派。”

  玄济大师继续用沧桑悠远的声与她语调浅淡的解释着,似是知晓她完全不知晓,也并未细说,将话题又转至乐安的病上。

  “当初老僧笃定夫人与老僧那旧识有关,并非单因容貌,还有夫人身上有与旧识身上一模一样的香味儿,当年旧识用自个儿的血救下老僧性命,兴许那血即是一味药。”

  闻言,谢依依滞了一瞬,忽地忆起慕明韶曾经也如此说过。

  她自个儿自是嗅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味儿。

  但听得这番话,她完全顾不得细想,搭在身前的双手猛然相握攥紧,略有几分急切地询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也能如此?”

  她这模样令玄济法师那双白眉下的双眸也凝住了会儿。

  沧桑的声中才带了些无奈回她:“夫人与乐安这般要好?且不说是否可行,若是最后得要了夫人的命如何?”

  闻声,谢依依垂下了眸子,盯着地面上自己那双精致的浅黛绣花鞋鞋面。

  最后才因对着玄济大师身份的那份信任,轻叹了声气缓缓回道:

  “若能医好乐安,太子殿下便欠下我一份极大的恩情,到时我便可借着这份恩情,令他派人护我回家。至于……我祖母亦是活过了耳顺之年。”

  嗓音细柔,却说的十足坚定。

  玄济大师也未再坚持,闭上清明的双眸,缓缓缓缓回忆着。

  “当年老僧大抵费了五六日才回过气来,余下的,依靠寻常药物就好,这是方子。”

  他说着,边将方子递了过来。

  “多谢大师。”

  谢依依捏着手中折了四折的纸张,心底生出几许感动之意,眼尾忽地红了。

  将纸张小心翼翼塞入了荷包之中,对着眼前的玄济大师微微俯身致谢。

  若能回去,日子便能悠然安心地过下去了。

  “依依并非冷情,只是祖母已逝,对她之事也实在不愿探知。若…若乐安身子真能恢复,依依往后可能不会再踏入明圣寺。”

  她要回华京,至多再去相似的明金寺,能相逢便是缘,不能,也只能作罢。

  玄济大师神色不见起伏,但却缓缓摇了摇头:“夫人何必?当年夫人祖母救下老僧性命,如今不过算是偿了一丁点恩情,往后入了轮回,亦是老僧欠她的。”

  他话音落下,谢依依正要转身离开,室内的另一扇门却被人缓缓从门外推开。

  谢依依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全落入了那人眼中。

  风无珩听了门外僧人指示,前来与玄济大师道别,不曾想,他未能进入安王府,竟然在明圣寺撞见了谢依依。

  “我…我先走了。”谢依依心底尴尬,根本不知该说什么,慌乱道了声别,转身朝着屋门走去。

  却被风无珩快步走近,握住了手腕。

  “依依,你果真又被他找回去了。”

  听到身后沉重的声,谢依依动作却滞住了,回过神来才愣愣问道:

  “你怎知晓?”

  以他旬国将军的身份,来这儿就足够怪异了,竟还知晓她当初偷溜的事。

  风无珩唇角不自觉勾起抹冷笑,“自是因为慕明韶误以为你跑去寻了我,百般向我试探。”

  “我怎会……”

  她怎会去寻他。谢依依话到一半猛然哽住,脑中猛然浮现自己在宫里头听见的那些话。

  她倒想过慕明韶会想方设法寻她,甚至找去华京城,寻上她兄长。

  却不想,他还会去找风无珩。

  谢依依试探性挣扎了一下自己那细瘦柔弱的手腕,没想到风无珩察觉到她动作直接松开。

  但仍攥得有几分疼。

  她轻轻揉着泛红的手腕,觉得这会儿再仓促离开,太不合适,不由呆愣着问了句:

  “北部战事已平了吗?”

  “这几月暂且无事。”

  风无珩一双眼眸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认真回了她,而又还同她解释道:

  “丰国亦有不少兵马折回了京城,我在军营内打探到一丝丰国将军与慕明韶有联系的消息,隐蔽至极,前些日子,还被他传信与我给盖过。”

  他说着一顿,看着谢依依垂下眼眸也不知是否在听的模样,心底叹口气,继续道:“我便是跟来看看是否属实,毕竟,慕明韶与边境十座城的守卫亦似有联系。”

  其实他大可不必自己前来,只是,前些日子慕明韶忽地又不再与他联系,令他不由怀疑,他又寻回了谢依依。

  “是。”谢依依忽地抬了眸回他,与他对视上后又微微躲闪开,软糯的嗓音带了一丝凉意:

  “你打探到了吗?若是没有……待我之后回了华京城,再写信与你详说。”

  说罢,她即要转身,又被风无珩捏住了肩。

  似是感觉到她身子微颤,才慌忙又松了手。

  只是低沉的嗓音吐出的声却没有半分客气。

  “你如何回华京城?我带了近百侍卫,连安王府都难靠近。”

  听的她脸色微微一变,强行压下。

  刚缓了一分心绪,风无珩也跟着她缓和了语调,低喑的声柔声相邀:

  “恰好我也要回京禀报些要事,不妨你今日就同我一道。”

  他声落下不过一瞬,立刻有刚才跟着一道推门进屋的侍卫扬声质问道:

  “将军,这怎好?回京前你定要回趟军营稳固军心,秦小姐也是这样交代的。”

  风无珩闻声回眸瞪了那侍卫一眼,低冷着声回他,“无事,入秋前北部定不会挑起事端。”

  他说得一股轻松淡然满不在意的意味。

  谢依依抬起那张清艳的小脸儿看他。

  那眸中本已添了几分期待的光亮,最后眼皮子搭下,眼睫微颤着,她还是摇了摇头,语调平静不见一丝涟漪地回道:

  “不必了,我已寻到人相帮。”

  与那人恩情相抵,她回去之后,再不必忧心旁的事。

  她心意已决,对着风无珩微微颔首,嗓音轻柔而疏离地道了声谢,要他不必忧心。

  只是,当她再要转身,在旁看了许久的玄济大师却顺着风无珩的意思,用那沧桑却带着无边意味的声拦了她。

  “夫人若真想回去,倒不妨接受了风将军的好意。太子殿下在安王眼下,若他真要留你下来,即便到时出京城容易,兴许到边境也就结束了。”

  不光难。

  谢依依知晓那里有多少人欠着他的恩情,且…有几位还是赔了城印,几乎任他摆布。

  “我进不去安王府,他亦不知晓我偷着来了燕京城。到时自北部绕回去,短时内他定不会知晓。”

  玄济大师话音刚落下,风无珩跟着低声接上一句。

  他二人说得的确在理。

  但她不想欠了风无珩。

  因她不知晓如何偿还,便永远是心底的一个疙瘩。

  “若真有效,乐安应当一月时光便可恢复大好,到时,夫人可再来一趟寺内。”

  玄济大师主动给她安排了个台阶。

  既有一月时间考虑,她不必也不该这样急着拒绝。

  只是,风无珩身后那两个侍卫瞪着她的目光就没有弱下去过。

  令她脸色不由微微发热。

  “若期间风将军需离开,直接走了就是,不必再等我过来……”

  低声丢下这句,她垂下脑袋,终于无阻无碍地离开了静室。

  那两个小丫鬟在原先的地方,显然等得有几分不耐了。

  不住叽叽喳喳在她耳畔问她,求了个怎样的签子,竟然花费这样久的时间解签。

  谢依依不得不想了个借口糊弄两人,道是玄济大师说她与慕明韶感情一帆风顺,只是过段时日在旁的事上会有不小的波折,她便是花费许久,询问这解难转运的法子。

  那两个小丫鬟听进去了,却不知信了没有。

  她亦没精力再管。

  要她连续四五日随便划些血给乐安倒不是难事。

  难得是,如何让慕明韶发觉不了。

  谁知那人何时要拉了她上榻,在她身上何处划出道口子都不合适。

  思虑一路,她也未想出可行的方法。

  任那两个小丫鬟挽着她下了轿。

  刚踏上回她自个儿院里的小道,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愤怒的骂声:

  “该死的畜生!谁准你划了本姑娘的手!”

  不等她反应,一团猫儿自顾自爬上她身子,使劲攀着。

  原先她只瞧见一团模糊身影,等垂眸想将猫儿抱下,才发觉,竟是与她分别许久的红糖。

  这会儿正狠狠扒着她,对她喵喵叫了两声,似在控诉她的不辞而别。

  俯身将它放到地面上的手一滞,她将怀中的猫儿抱得紧了几分,唇角微弯,动作轻柔地给他顺着背上细柔的毛。

  “将这只畜生放下!”

  闻声抬头,谢依依才发觉刚才那骂声就来自裴清荷,不光手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连白嫩端庄的面上都有一道细微的爪印。

  正恶狠狠盯着她和手中的红糖。

  那手背上的的伤口还在缓缓向石子路面滴着几滴殷红鲜血。

  谢依依瞧着,顺毛的手不自觉使了几分力气。

  红糖吃了痛,又在她怀里不满地喵了一声。

  唤回她刚走失的魂。

  令她神色淡然,语调平静,一字一句地驳了裴清荷:

  “不,这是我养的猫儿。”

  “你养的猫儿?你自己又算什么?”

  裴清荷听她这声,却是气得冷笑几声。

  她可没忘了她当初穿着下人衣裳半缩在慕明韶怀中时的模样。

  不过是靠着张白嫩的脸儿上位的贱婢罢了。

  这一猫一人都令她气得发疯。

  本想抱着猫儿揉捏,谁知晓那畜生在她脸上蹬了一脚,再想抱起来教训,却又猛地划破她娇嫩保养得当的手背,胡乱窜了出去。

  如今两个东西倒是齐整地待在了一处。

  对着一旁喘着气儿赶来的小丫鬟猛然一拍,裴清荷冷着张涨红的脸高声吩咐道:

  “将她给本姑娘拉出府去,用太傅府的马车载着,直接载去裴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