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香樽>第277章 云盈山之长生咒上

  是丁四。王阳明指派的那个采药伙计终于回来百草堂,于山里得几把绿莹莹的铁雪草。

  “你的灵液还有多少?”王阳明看见楚涯又将一瓶神液递给他。楚涯微微一笑:“你需要多少就有多少。”

  王阳明笑了,他很感动。

  “这是什么草药?”楚涯望着碗中捣碎成糊状的绿汁问。这是药店伙计从山里挖回来的。

  王阳明褪下脊背上的衣衫,说:“这是铁雪草。你先用针将这里的皮肤刺破,然后将药汁敷上去。”

  楚涯看见他的左肩下面,肋骨之上鼓起一个小包,摸上去硬硬的,针就是刺破这儿。在一个稍大点的包上面,又有两个蚕豆大小的小包。

  楚涯用针将小包刺破,感觉针尖抵在了骨头上似的生硬的过分。王阳明倒吸了一口冷气,被疼的。

  楚涯快速将铁雪草的汁液敷在他的皮肤上,然后用湿毛巾使劲的按着。这时,王阳明才感到背上一片凉爽。他憋着的气疏松了一声。

  楚涯再次将一条纱布抽到手里,绕过他的右肩和左肋捆绑三匝,最后在他的胸肌上打了个活结。

  王阳明说:“多谢了。”

  楚涯说:“不必谢。”

  王阳明郑重的道:“我还要麻烦你这几日为我敷药,我不想劳驾他人。”

  楚涯说:“我给你敷药。”

  第二天,楚涯急匆匆的走进了药铺的大堂内。他开口便问,语气努力克制成平静的状态“掌柜的,铁雪草治疗什么病?”

  大堂中一片忙碌,几个伙计分工明确,抓药的,打算盘的,磨药粉的。百草堂掌柜放下手中的朱杆毛笔,抬起头来说:“铁雪草有两大功效,其一,冰冻。其二,麻痹。”

  “铁雪草药性属寒,贴在伤口上,会使肌肉和血液冷凝,减缓病毒滋生。其二,它的麻痹作用会减缓伤者痛苦。楚公子,您问这铁雪草,这……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几个伙计抬起头来。

  楚涯说:“没有,没有,随便问问而已。您忙吧!打扰了。”

  临近午饭的时候,一位伙计忙中偷闲来到院子中,想和楚涯攀谈几句。

  楚涯正在为铁雪草的事百思不得其解,没想到这位进山采摘铁雪草的伙计解释了自己的疑问。他认真的听对方说。“你说。”

  丁四说:“你上午问掌柜铁雪草的事,是不是和王公子有关?”

  楚涯正在犹豫要不要撒谎,丁四一拍大腿,说:“不瞒你说,这铁雪草确实有麻痹肌肉和冷凝血液的作用。王公子让我采药,我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吗?”说完丁四狡黠的一笑。

  楚涯问:“因为什么?”

  丁四说:“楚公子,你难道真不知道?王公子曾经让我给他敷药,你也敷药了一次。”

  楚涯坦白的说:“敷了。”

  丁四洋洋自得的笑了笑说:“王公子背上的那是两根肉筋。摸上去硬硬的。王公子曾亲自给我说过,那是他修炼一种功法造成的。听起来挺骇人的,王公子说,若是不用铁雪草压制,那两根筋迟早要穿破皮肤,裸露在外边。”

  楚涯点了点头,冷冷的说:“你家公子若是知道你到处敲他的闲话,必定会找你的事儿。”他望着眼睛缓缓睁大的丁四,“不敢了,不敢了。楚公子,只是咱俩在这儿闲谈,我去忙了。”

  楚涯微微一笑说:“你可知他到底修炼了什么功法?”

  丁四吓破胆的跑出去了。

  楚涯望着丁四的背影,知道他不会在别人面前对王阳明的伤加以品头论足了。

  楚涯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理顺自己的思维逻辑,给王阳明背上的伤口下最终定论――王阳明给小四说的最合乎逻辑――修炼成这样的。

  每隔三天,王阳明就要让楚涯给他脊背上敷上铁雪草稠汁,然后他就回云盈山去了。

  似乎三日敷一次药已成为习惯,十五天之后,楚涯早晨亲自碾碎一束铁雪草,备好毛巾和纱布。他皱着眉头想起前一次见到他脊背伤口的情景,那个肉包越来越大了,墨绿色的草汁将那块肌肤浸成了青黑色。

  在肉包上,两个蚕豆大小的小包越来越凸起了,肌肉被顶的成了一层透明的皮。楚涯真害怕那层皮突然破了。

  王阳明中午没有现身。下午两点钟,他对楚涯说:“不用敷药了,我已经没事了?”

  楚涯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不敷药了。让我看看你脊背上的伤口。”

  “这个就免了吧!”王阳明干笑了一声说。

  他原本听到王阳明所述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老感觉王阳明的眼神不太对劲,有点装腔作势的样子。

  “我背上的伤真的好了。”王阳明二次说。他大幅度的活动了一下左臂肘给楚涯看。

  “你确定好了?”

  “绝对没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楚涯微笑着说:“后天我就回云盈山去了。”

  王阳明说:“你一个人?到时候我让药店伙计送送你。”说着手从御灵镯上一抹,将檀木盒子递给楚涯。一排三个龙眼大小的丹药陈在里面。“记得每隔七日,服用一颗丹药。”

  丹药的表面如同打了一层腊,光洁透光,遍布着细微的红色线纹,交织盘错像葛藤的根。

  “谢谢。”楚涯接过盒子,他的命就是用这丹药维持着存活下来的,已经吃了四颗,他将剩余的三颗丹药收好。对王阳明说:“这瓶灵液你拿着,若是脊背上的伤口再次恶化,你喝它或许有用。”

  王阳明将玉瓶收起来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想拒绝,怕伤楚涯的面子。但是喝这灵液,只会让脊背上的怪物滋长,不会遏制它的恶化。

  王阳明在这一刻,内心朦朦胧胧的感觉到,也许将自己的真正情况透漏给楚涯一点是最好的选择。

  王阳明走到哪里,楚涯总感觉王阳明背影很不自然,是王阳明他的伤本来就没好,或许是我自己太敏感了?

  两人相濡以沫,颇有一股患难见真情的感触。

  百草堂的饭尤以药材居多,每日三餐丁四都将楚公子和王公子伺候着。楚涯将几张银票给了他,让他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穿,算是对他的殷勤的报酬了。他真诚的对楚涯说:“你不要回云盈山了,在这儿让老师傅为你针灸。若是不行,他老人家认识几位医术高明的医生,联合一气为你诊断。”

  第三日,丁四专意要送楚涯回云盈山,他套好车辇在药铺门口等待。“你先走,我也许明日就回去。”王阳明说。

  楚说:“你好着呢。”

  王阳明微微一笑,外表很冷很酷。接着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楚涯手搭在王阳明脊背上,运转体内不多的灵力,手掌在灵力的笼罩下变成赤金色,变得无比犀利。只听刺啦一声,他撕碎了王阳明背上的衣衫,正要扳过王阳明的身体细看时,王阳明一个撤步闪远了。

  “你好着呢。”楚涯情绪激昂的说。

  “我还以为你要向我下毒手呢。”王阳明强颜欢笑着说。随后他就妥协了,慢慢的转过身,“你别害怕。”说着,将自己的后背完全呈现在楚涯的眼前。

  那就不是两颗蚕豆大小的小包,而是两颗半寸长的蟒蛇的毒牙。弯曲着,狰狞着,恶毒的,憎恨的裸露在皮肤的外面,浸泡在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之中。

  已经在云盈山度过了两个月的时光。从方申镇策马扬鞭三百余里,就是云盈山了,这儿也是王阳明的家。

  “多少王侯将相府,从此不再出王侯。”楚涯感叹到。

  到了王阳明这一代,王家已经家道中落了。他听王阳明说,他的曾祖父的父亲曾是朝廷宰相,食朝廷俸禄,锦衣玉食。到了他祖父这一代,仕途无望,家道开始中落,他父亲也是一名修士,算上阳明,两名修士,也算是王家的气运吧。

  如今王阳明的,只有这院破败的府宅和方申镇的那个卖药店铺,百草堂。

  从王府的规模来看,整个云盈山就这一个府宅,占据这一片风水宝地。当年也的确是家道繁荣,佃户足足有二百多人,云盈山周围的千亩良田全部归王阳明家所有;整个王府重楼叠障,盖的水泄不通。

  如今的王府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缝隙巨大的围墙边几株榆钱树,在初秋略带凉意的风中飒飒作响罢了。

  作炊烟袅袅,秋来知几何?

  楚涯从炉膛里面蘸了一点黑灰,抹在了王阳明的脸上。王阳明抽了抽鼻子,继续往炉膛里加柴。楚涯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眼里含满着晶莹。

  两人吃着野地中摘到的秕谷,“看谁吃得快。”楚涯说。他用筷子扒完碗中的汤水,舌头伸出来将碗沿上的谷粒一扫而光。

  “什么时候学会这招舔碗了?”王阳明说。

  楚涯说:“和你一样的。”

  王阳明拿起碗,在碗沿上舔了一下,吧唧吧唧嘴。

  当王阳明离开的时候,日子很长,楚涯就收拾这破败的院落。楚涯感到四肢无力,运转灵力开始变得困难。他的头上开始出现了白头发,整个人越发消瘦,额头上竟然出现了皱纹。

  楚涯说:“我竟然老了,在十九岁的年纪就体会了花甲老人同样的每个人眼中的样子。”

  “怎么这么慢!”王阳明一拳擂在花岗岩地面上,愤怒的吼道。他的手上流了血。在他的面前,是一个两尺高花岗岩砌边的圆形池子,池子底部呈暗红色。池子中央是一个棺材,棺盖并没有合严,掀开了一指宽的距离。从那一指宽的缝隙里,伸出来一个毒蛇的脑袋,呲着两颗红色的毒牙,嘴巴里能塞进去一个鸭蛋。

  这是王府的地下密室,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密室的存在。以前还有一个人知道,密室的建造者,他爹――王复存。

  密室处于地低深处,呆的时间久了,衣服都会被湿冷的水汽打湿。四角点着煤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跳动着。他一进来的时候就将灯点着了。他的身体在墙上投射着折弯的影子。

  王阳明再次抬起手臂,将皮肤抵在毒蛇的两颗门牙上,轻轻往上一抬,血管就嵌入了毒牙之中。诡异的一幕出现了,蛇头丑恶的嘴巴往中间一合,贪婪的吮吸起了他的血液。

  棺材有个奇怪的地方,右下角有俩个水晶套管,成九十度抵触在一起。两个珠子镶嵌在套管内,只要棺材一动,珠子就滚动了起来。

  初始时棺材没什么动静,不一会儿,棺材右下方的木头上渐渐渗出一层血珠,缓缓的滴入套管之中,珠子滚动着将血珠挤压到了套管的另一头,滴落在地面上。看样子,是血液将池子底部浸红的。

  在两根套管的顶角上,凝聚了半滴红色的液体,这血有一个特别的名字――长生血。

  两根铁棍将棺材托离地面,正好可以放下一个瓷碗。碗底有一层红色的长生血,十几滴的样子。

  王阳明无力的垂下了手臂,血最终定格在了半滴的量上,并没有达到圆满的一滴从而落入碗中。

  “这根本不够。”王阳明吼道,他斜倚在冰冷的墙上,望着煤油灯豆苗火焰发呆。以前每次献祭血液,都会产生四五滴血,可是最近以来,每次只能得到两滴血。

  “为什么?为什么?”王阳明用手捶着墙壁,为他自己也为楚涯。不献祭血液他会死,楚涯也会死。若是将蟒血给楚涯喝下去,楚涯会活下去,他仍然有活下去的几率。

  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爹曾说,只有处子之身才会产生更多的血,因为身体洁净无暇。“难道是因为我把第一次给了玉儿了?”王阳明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拂了拂衣袖,内心划过一抹柔情。

  楚涯拄着拐杖走到王阳明跟前,笑容如此的温柔。他看到,楚涯的头发全白了,鼻子一酸一低头,夺过拐杖扔了去,扶着楚涯坐在了洁净的石墩上。

  “你不要为我操心,人之将死,岂能逆命?”楚涯坦荡荡的说,仿佛看淡了生死。

  王阳明说:“没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能决定把你带来,那就一定会治好你。”

  楚涯说:“别为我难过。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很害怕,但是我不怕死。呵,其实六年前我差点就没命了。是老天怜悯我,让我多活了六年。”

  王阳明哽咽了:“不,你不要这么说。”

  楚涯拿起青虹剑,在云雾缭绕的院子内耍起了剑技。虽然舞出的剑花从二十七朵变为了九朵,但在王阳明眼里,这九朵剑花如同凛冽冬风中的梅花,气骨铮铮。